陈小莲与小谢对视一笑。
在屋内融洽热烈的气氛中,家丁、婢女已经把八仙桌收拾得干干净净。钱杰带着几个手提红烛灯笼的婢女来到屋门口,他迈步进门,朝刘炳、邓乾元、陈小莲躬身道:“老太爷、老爷、夫人,小人已经收拾好今晚供恩公,供夫人与唐姑娘安息的厢房,特来回告。”
刘炳慈笑着点了点头,望着徐卿玄,开口道:“夜已深,玉兔中天。徐公子和唐姑娘暂先安息,我们天明后再聚再谈。”
徐卿玄朗声回道:“前辈说的是。”内心却谋划道“魔头罗睢正在猛攻虚幻的人界,天宫缉迎自己的兵将已经快到中土,自己即将离开,登天受责。除罗睢,安三界之举已是千钧系于一发。”
旁边的小谢感知到了徐卿玄的心事,深深的看着他,内心忧怜。
刘炳极为高兴,望着陈小莲,一脸关怀慈爱地道:“你们谈话不要谈得太晚了,再投缘契意的话也不能一晚说尽。”
陈小莲微笑道:“爷爷放心,我有数。”
接着,刘炳把关怀的目光投向小谢。
小谢内心忧怜徐卿玄,漫不经心地道:“老爷爷放心,我知道了。”
在元宵节的喜气洋溢,屋内热情亲近的氛围中,刘炳起身出了屋门,众人起身跟随。刘炳在家丁、婢女提红烛灯笼的指引下往北跨院而去,剩下的人目送他远去。
徐卿玄温和的望着玉颜挂喜,星眸含忧的小谢,心知她的心事,温道:“小谢,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安息。”
小谢嫣然一笑,点了点头,凝望着在家丁提红烛灯笼指引下,前往东跨院的徐卿玄的背影,直到他彻底隐没在黑暗中后。小谢才回过头来,望着面带微笑的陈小莲,以歉疚的口吻道:“不好意思,让姐姐久等了。”
陈小莲只是微笑,并不在意。她侧身望着直视徐卿玄远去的走廊过道,正在思索什么的邓乾元,柔情地道:“夫君,你也早点安息吧。切不可为了生意大劳心神,大劳身体,使妾身不安。”
邓乾元听着,面向陈小莲,伸手理了理她的披风,温柔一笑道:“请夫人安心,为夫明白。”便在家丁提红烛灯笼的指引下往前跨院而去。
待邓乾元的身形隐没在视线范围后,陈小莲与小谢对视一笑,二人在钱杰指挥着的家丁、婢女提红烛灯笼的指引下往西跨院而去。
不一会儿,一行人来到了庭院宽广,假山池沼、花园、竹林、梅花俱有,清幽宁谧的西跨院。正屋的大门洞开,门口站着几个青春年华的彩衣婢女,有两个端着铜盆,两个拎着两把铜壶,其余的用沉香木盘分别托着丝帕、便鞋、手巾、类似花瓣的物什,屋内灯火通明。
钱杰吩咐一众婢女、家丁要好好值夜,好好伺候陈小莲与小谢后,便辞别了她们,在一个家丁提红烛灯笼的指引下出了西跨院的月门。
陈小莲与小谢进入正屋,屋内宽敞,红烛高烧,清香怡人,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是用金丝楠木、沉香木、红木、檀木所制,光亮鲜丽,一派奢华之美。屋内的一东一西各摆着一张垂绫罗纱缦的紫檀荷花大床,大床上铺着宝蓝色绫缎大迎枕、大红底丹凤朝阳团花锦褥、大红色绣五蝠捧云团花锦被,在明丽的红烛照耀下,散发着绚丽的光彩。每张大床的外面立着一道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在屏风外摆放着一套大红描金海棠花的梳妆柜,柜上铜镜明亮,胭脂水粉俱备,在梳妆柜前各摆着一条红木嵌螺大理石扶手椅。在两张大床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楠木嵌螺钿云腿细牙桌,桌子的四边各摆着一条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桌子上摆着一把黄底蓝边牧童横笛的青瓷茶壶,几只菊瓣翡翠茶杯。屋内的一切陈设用品色泽鲜丽夺目,宛如虹霓,奢华无比。
小谢观览毕,一脸惊诧的同时,内心又回想起适才在街道上所看到的平民泣血谋活,权豪骄奢淫糜的众生百态。因此,她的星眸闪现忧悯,浑身又感不自在。
一旁的陈小莲看在眼里,亲切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小谢自知失态,当即反应过来,微笑道:“哦,我没事。只是突然看到这奢美的装饰、用品,吃惊之下反应不过来。”
陈小莲听此,略带几分自豪地微笑道:“好了,我们先洗脚,洗完了再谈论。”
小谢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婢女领命出了房门,招呼门外的彩衣婢女进来。一众婢女进屋后,分工明确,摆铜盆的摆铜盆,倒热水的倒热水,放便鞋的放便鞋,抬椅子的抬椅子。
小谢刚坐在椅子上,当即就有一个婢女过来蹲在她热水盆边,就要为她脱鞋袜。
小谢微笑道:“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
婢女听此,只好暂停,望向对面由两个婢女伺候着脱鞋的陈小莲,显然是在询问。
陈小莲微笑着点了点头。
小谢脱去绣花鞋和袜子,把一双玉足轻放进温热适中的铜盆里。未待那个婢女为她洗脚,她微笑着弯下腰,自己洗了起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谢正在洗脚时,耳听得对面的陈小莲轻声唤道:“妹妹,别急。待山药浸泡一会儿后,再洗。”
小谢一听,直起身望向陈小莲,只见她的双脚泡在热气袅袅的铜盆里,蹲在旁边的一个婢女把托盘里类似花瓣的物什一片一片的放进盆里,随着花瓣泡入热水中,一缕缕沁人心脾的香雾袅袅升起,闻之令人释烦涤闷;她一脸悠闲自在,轻松舒畅,面色红润,望着自己,带着神秘的微笑。
小谢也报之一笑,稍侧头,看见自己的身边也站着一个婢女用托盘端着类似花瓣,幽香四散的物什,正在等着自己的意思。
小谢没有用此物什泡脚的心思,而是望着一脸享受的陈小莲,微笑道:“姐姐,这是什么东西,用它来泡脚有何奇效。”
陈小莲听后,动了动脚,微笑道:“妹妹,你有所不知。此物是药商派遣山民在云南、贵州、广西、四川的深崖高山上所采摘来的各种名贵药材,先晒干,抹成粉,然后再经善用药材的高手匠人混合雕成各种形状的物什。这是我夫君去岁十二月在江西谈生意时,特意为我买的。我们成亲半个多月来,我每晚睡前都要用它来泡脚。夫君嘱咐我说用此物泡脚,既可以安睡无梦,美容养颜,护肤滋体,又可以易孕,多生儿子,乃是我们女人最不可少的一味药材。妹妹也可以试试。”
小谢在听到此药物的原材采摘自深崖高山,蓦地想起了徐卿玄在四川剑阁附近的遭遇,内心不由自主的一紧。同时,她的脑海深处浮现出“山民历经千辛万苦,攀岩爬山,高悬深崖,绳断坠谷,粉身碎骨,家人泣血,阴阳相隔”的一幕幕景象。念及于此,她内心极为怜恤百姓的艰涩苦难,极为怜悯平民的生计困贫。
在婢女加热水和添药材当中,一脸享受的陈小莲看到小谢沉吟不语,关切地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小谢当即反应过来,浅笑道:“我没事。既然这药材如此名贵,如此来之不易。邓老爷对姐姐体贴入微,为姐姐考虑得如此周详,姐姐就留着慢慢用。我跟随徐大哥修炼了两个月,已经渐渐掌握了调气养神之道。”
言毕,小谢弯下腰快速洗完了脚,从婢女手中接过手巾擦拭脚上的水滴,穿上便鞋,把手巾递给婢女,静待陈小莲。
陈小莲听着,一双玉足在香雾袅袅的热水盆里轻轻互搓,脸上虽挂着微笑,内心却深知“小谢已经习得仙术,既可容颜永驻,又遇到了诚情真挚,世无其二的徐卿玄。可自己终有年华逝去,人老珠黄,夫君宠新欢的那一天。”
念及于此,陈小莲缓缓低下头,内心失落,望着袅袅香雾,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在前跨院一间红烛高烧,书案上堆满几大摞账册,坐在案后太师椅上的邓乾元看着账本上那一页页收入增长,盈利丰衍,几无亏损的记录,蓦地抬起头来,望着前方,得意洋洋,骄矜难抑。在他满腔豪迈,顾盼自雄中,门吱呀一声开了,钱杰走了进来,看到邓乾元的神情,心知其意,把门轻轻关上,轻手轻脚地来到书案侧。
邓乾元看到钱杰,拍手称快地道:“想我邓某人,生母为书香门第,家财万贯,本该自幼衣食无忧,取得更大的成就,取得更大的成功。可命运却偏偏跟我开了个玩笑,我的生母受到生性浪荡,拈花惹草,风流倜傥的贵公子诱惑,未婚先孕。结果导致生母不但被父母踢出族谱,扫地出门,而且还被恶男抛弃,在万念俱灰,万分绝望中生下了我,含辛茹苦地抚养我成长。自小受尽白眼,受尽嘲讽的我舞勺之年便出门贩私盐,希冀闯出一番事业,为生母正名增光。可命运对我的打击尚未收手,我连续七年亏损,所贩之盐不是被盐枭抢夺,就是被强盗抄掳;所获的薄利不是遭到官府勾剥,就是受到权豪的刻榨。最终导致债台高筑,倾家荡产,生母被讨债者残忍杀害,自己伤倒野外,险些遭到野兽撕食,饮恨九泉。可最终,幸运之神还是眷顾我,向我敞开了通往光芒万丈的成功之门。”
言毕,邓乾元张狂大笑,高亢的笑声回荡在陈设奢华,宽大的账房。
钱杰奉承道:“老爷乃是人中龙凤,天下奇杰,这世上能及老爷者屈指可数。就连功盖大明,声振九州的天神徐卿玄对老爷也是赞不绝口,钦佩万分。”
邓乾元听此,渐渐止住了狂笑,望着讨好奉迎的钱杰,志高气矜地道:“你说的对。我在十五岁投身盐业时,有一个道士给我算过命,那个道士说“我在二十二岁之前是潜龙勿用,过了二十二岁便是飞龙在天,遨游沧海。”当时,我还对那个神棍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直到后来的一系列惨痛经历,无光岁月;在去岁十一月十一日,被讨债者追杀,重伤跌入河流的我被陈小莲、刘炳搭救,那陈小莲钟情于我,刘炳也欣赏我的才具志向,出资赞助我;没过多久,我的生意便从贩盐到开盐行,成为浙江、应天、江西等多地的龙头标杆,从萧瑟寥落,无甚起色渐渐的到日进斗金,万事亨通。经过这些,我才真正相信那个苍颜老道的话。在一次闲谈中,陈小莲和刘炳告诉我“他们曾经碰到过一个清雅出尘,仪容绝世,仙风道骨的少年。”当时我就在想,他们定是遇到了神仙,沾了神仙的祥光,又间接资助了我。所以我才有如今的一飞冲天,得志称雄。”
小主,
钱杰奉迎道:“老爷说的是。上天对老爷的眷顾还未结束,现在老太爷、夫人遇到过的那个神仙现就在府里。有他的祥光滋照,老爷的前途定是难以限量。今后老爷不但可以称霸大明的商贾,说不定还可登龙虎榜,身居庙堂,纵横官场,鹰扬商贾。”
邓乾元自鸣得意地道:“徐卿玄身边的那个唐姑娘跟他形影不离,亲密无间,也是仙气飘飘,气质绝俗。今后要让夫人多多接近唐小谢,以吸沾她身上的仙气祥光,来为我的事业增瓦加砖。”
钱杰应道:“老爷英明,只是…
大喜过望的邓乾元看到钱杰欲言又止,问道:“只是什么?”
钱杰果断地道:“老爷,徐卿玄身为天神,又受到朝廷的重用,超迁为北康王,两河巡抚大使,可谓是权盖天下,海内瞩目。可小人听闻他在山东济南城犯了事,受到朝廷的追责。若非如此,他在京畿十几府的祠堂怎么会在十几天之内便从车马盈门,香客如流,渐渐的冷清荒废,甚至落魄到遭受那些庸愚蠢顽的白丁匹夫彻屋掀瓦,毁像碎身的下场。这一点不可不防,还望老爷慎思,以免受到行业内对老爷心怀不轨,妒火中烧,思欲推倒之徒的谮谤诬蔑,招来是非。”
邓乾元听罢,一副胜券在握地道:“你多虑了。我在山东济南的友商钱成旺来信说“徐卿玄确实在济南犯了事,可朝廷已经赦免了他,改封他为太保,赐其玉牌告身、御敕、岁供禄米三百石。”太保可是三公,正一品,除了皇亲国戚,皇族勋贵可以获得,多少武臣驰骋沙场,抛头颅,洒热血;多少缙绅殚精竭虑,沉浮宦海,也难以达到此高位。据此看来,朝廷对徐卿玄的宠待恩顾并未尽绝。只要我们与他打好交道,就可凭借他太保的尊位,凭借他声盖大明之威,为我的前进,为我的事业添翼增光。”
钱杰连连点头,称赞道:“还是老爷深谋远虑,目光远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