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临湍回头看了他一眼,危止还不伦不类穿着旧时的淡色僧袍,可目光却恢复了临湍初见他时有的活气。
不是和她一样,被淹醉在封闭的坛子里,烂熟的果实。
“别忘记了,你是楼临湍,不是他口中的……后土,不是堕神。”
临湍看向危止,目光宽厚,“你不该再来的。”
危止睫毛轻颤,银光跟着颤动,“所以你喝酒,根本不是因为喜欢,是为了散灵,避免因为修为圆融,随时灵力外泄。”
“也不是,我喜欢的。”临湍笑起来,“傻孩子,人不会一直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林渡天天喝苦药。”危止陈述事实,“因为不得不喝。”
临湍默然片刻,第一次转移了话题,“对了,让那孩子出来吧,别偷听了,就算天地之灵的化灵能力再好,那一瞬间的波动也是三个东西的波动。”
空间微微波动,两个“东西”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林渡死死捏着毛团,“师伯……”
临湍看向了林渡,“傻孩子,早都和你说了,大人的事,你别掺和。”
林渡咬了咬唇内侧的肉,平复了一下情绪,“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太早。”临湍遗憾道,“在太清大圆满飞升之际,才意识到了我的上一世。”
她看着眼前的林渡通红的眼圈儿,忽然笑起来,“哭什么,傻孩子,明明是我瞒着你,骗了你。”
林渡摇头,依旧倔强“我没有。”
“过来,你听我说。”临湍招招手,成功制止了开阳的开口。
林渡飞过去,临湍顺手胡撸了一下她的碎发,“你知道吗?其实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不如你很多。”
“我若飞升,三十三重天的魔气本源,会被我的魂魄吸引,重新活跃,若我被引导吸收那些力量,堕神就会复生,三十三重天所有神仙,都不会想让我飞升,所以我苟活在洞明界。”
“我明知魔气本源存在,却只能眼睁睁让危止走向封印魔气本源的命运,因为我过去,魔气本源也会找到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抵抗魔气本源的侵蚀。”
“所以我只能坐看这一切。”
“可你,是全天下最勇敢的孩子,你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虽然拥有天赋和资源,却会努力用所学到的知识保护百姓,你才是,真正能走到最后的人。”
“我其实是怯懦的,危止因为你想通了,愿意承担责任,封印了魔气本源。”
“我也不该让所有努力活着的人,你们耗费的努力,全部白费。”
林渡听到这里,脑子已经彻底理清楚了。
上一世,千屿被堕神碎片操纵来他们无上宗,为什么不去偷藏宝楼的东西,要取宗门内库的一样药材。
宗门内最擅长封印法术的,是临湍。
内库积压的大部分天材地宝的封印,都是临湍的法印。
堕神碎片是来确认临湍是否就是真魂的,而他确认之后,就彻底摧毁了临湍挂念的东西,再诱导后苍误以为自己要献祭天道,设下代替祭天的骗局,想要收回堕神真魂,凝聚全部魔气本源。
林渡还在挣扎,“可你分明没有上一世的记忆,都能入轮回了,你现在就只是楼临湍,现在洞明界的魔气本源已经封印,你也没有飞升,你可以永远不飞升,只做洞明界的仙尊,有什么不好?”
临湍笑起来,“你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去为了众生,济世度人,为什么我不能?”
“你已经推演出来了,魔气侵蚀了洞明界的规则之力,总要有人补足天道的。”
“还记得无上宗的第七条宗训是什么吗?”
林渡当然记得,她曾经在刚进宗门的时候,就用这条怼过阎野,“无上宗宗训第七条,若我族道友陷入危困之际,无上宗弟子,当舍生取义,以身救世。”
她知道,所以她更不能阻拦。
因为她,因为危止,因为许许多多的人,都在邪魔和堕神碎片的逼迫下,流过血,受过伤,甚至丧失过性命。
“我上一世曾经是土神,分割了所有世界和土地,我也算是……你们的母亲?”
“母亲该为孩子牺牲的。”
林渡抬眼,挣脱了临湍的抚摸,“不是的,不是的,母亲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去为孩子牺牲。”
“你给了我们栖息的土地,给了我们生机的来源,是我们生存的根本。”
“这就够了,这就足够伟大了。”
“母亲就是牺牲的角色吗?大地之母就要无怨无悔地牺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