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史生性古板,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他信奉棍棒教育,在家中对待子女严苛,在官场上对待同僚上司亦是丝毫不留情面。

高琛早些年还因为宠爱林贵妃,而被这位沈御史狠狠参了一本。可见他之性情,宛如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阮筝诧异道:“沈御史家的小娘子,怎么被你给带回来了?可有派人通知沈家女君?”

卢氏叹了口气,沈莹微微垂眸,泪若珍珠,滚在苍白羸弱的面颊。

“一月前,扬州传来书信,外祖母抱病许久,家父家母便带着兄长南下看望。谁知、谁知半路遇上雪崩,三人......便再杳无音讯。”

说到伤心处,泪落不止。

卫琼眨了眨眼,有些心虚。

卢氏满脸同情,叹口气道:“可怜沈家小娘子,住到了梵音寺,为家人日夜祈福。今日还为替一个和尚去山里采摘草药,不小心一脚踩空,滚了下来,满身是伤。”

“竟是这样?”阮筝感叹道,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怜惜,并未过问为何沈御史夫妇只带儿子南下看望老人,而是关怀道,“沈家小娘子在京中可还有什么亲人,需要卫平侯府前去告知一声,也好让他们少些担忧。”

沈莹轻声啜泣,说话依旧清晰,“家父乃是家中独子,自祖父母过世后,便再无亲人。”

又朝卢氏深深拜道:“今日得卢女君相救,小女感激不尽,随同过来,也是为当面向几位长辈致谢,万没有再给几位长辈添麻烦的道理。”

自进来到现在一直不曾说话的安阳郡主终于开口,微微笑道:“沈小娘子客气了,举手之劳,算什么麻烦?”

沈莹咬了咬唇,低声道:“阿耶在家时,常提起卫平侯府门风清正,最是善心,故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她既然都这样开口,阮筝便顺着问道:“沈小娘子但说无妨。”

沈莹恭谨而柔顺地低下头,语气充满恳求:“家父家母连同兄长三人下落不明,家中只剩下一个空宅子。小女借住梵音寺,一是为家人祈福,二是为保全自身。如今满身是伤,亦不好再麻烦几位师父。”

卫琼佯装天真问道:“难道令尊令堂出门,把家中仆婢都一并带走了不成?”

沈莹面色窘迫,轻声答道:“家父一向简朴,曾立下‘个人事个人做的’的家规,除车夫之外,家中再无其他下人。”

这倒是与卫敞夫妇当年在云水县的生活差不多。

卫珍眼见自己母亲脸上流露出一丝赞同之色,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安阳郡主对此不表评价,而是对阮筝道:“阿家,若是这样,沈小娘子一人住在家中确实不大安全。”

卢氏跟着点头。

阮筝也颇为理解,温声道:“沈小娘子说得在理,闺阁女郎,也不好常住寺庙。这样吧,老身让儿媳拨些仆役随同沈小娘子一同归家。平日里,若还有什么难处,只管打发人回卫平侯府说一声,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我们自当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