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其实哪怕只是一顿饭的工夫,她也没法装那么久而不露馅。
所以乔元寺特地抽出一天时间,准备好笔记本和笔,在餐桌旁坐了下来。
“啊,我那个时候才刚刚受感染,如果不赶紧把那些心情、想法和注意事项记下来的话,我怕过一阵子会忘掉。就算只是忘掉细节也不好办啊,因为现在你再让我模仿着说,我也说不出来那些话了。”
乔元寺倚在沙发扶手上,笑声在胸膛里像一连串一连串水泡似的、“咕嘟嘟”地涌上来,她不得不使劲忍住,才能继续说话。
“说起来,你只能怪自己吧。”她歪着头,满足地叹了口气,说:“你不回来的话,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樱水岸双手撑在桌面上,仍旧维持着同一个姿态,直直地看着她。他的面色逐渐变得更白了,仿佛是雪雾落下后积成了他的皮肤,衬得眼角的嫣红愈发令人心颤。
他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微张开时,似乎又忘了。他抬起手,颤抖的指尖慢慢摸了一遍自己的眼角,鼻尖,面颊和下唇,好像想通过手指触觉,找到那些血红痕迹。
“你不回来的话,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到时候就走了,我也不会去找你。谁叫你要回来?你回来,很可能就会发现我的不对劲……是你自己威胁我的啊,你说如果我变了,那你就要杀了我。”乔元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是不减笑意的:“连这个方法都是你告诉我的呢。我为了自保,你也能理解的吧?”
顿了顿,她玩着自己一绺头发,笑着说:“以后不用再流浪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啊。再说……你又不吃亏。”
她这一句话才刚刚落下,就觉得眼前一花——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被撞碎了,细碎的玻璃片像冰晶一样被裹进风暴里,随着那人影一起打在她的身上。
乔元寺的头被“咚”地一下撞上了沙发,铁钳般的手指牢牢箍死了她的喉咙;几个眨眼间她气管中流淌的氧气就被切断了,血管在绝望中逐渐扩张,仍然得不到一丝丝的供养——她挣扎着试图推了几下,樱水岸的手纹丝不动。
他此刻做的事情,就好像是愤怒之下想要杀她一样,可是他静默得没有一丝杀气。
“你、你想杀我吗,”她这句破碎不成形的话,断断续续得很难听清楚,“你、你接下来……一个人……我想留下来,陪你……”
樱水岸还是听清楚了。他的手指的力量沉沉地在她气管上压了数秒,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正在一点点地松弛。
他低下头,黑发凌乱地垂落下来,和他的气息一起,像是一幕帘席似的将她笼住了,从世界之外切分了出去。血红正在慢慢流出他的眼角,让他看上去好像正在无意识地哭。
“这句话,也是你写在笔记本上的吧。”
的确是。
在受到感染之后,哪怕什么努力也不做,也有24小时的时间段,思想上是暂时还不会发生太大改变的。乔元寺当然要考虑,在他发现自己感染了之后会怎么样,自己——或者说,几天之前的自己会说些什么话,才能让樱水岸放过她一命。
“无所谓,我不在乎你现在说的话,是不是全部都是预先写好的台词。”他仍然像是一场酝酿中的风暴似的压在她的身上,只需要重新加一点力气,她的喉管就会碎掉。但是他不会的。
他这个人啊,是那种看起来很坚强、很强大、很游刃有余的人,但是实际上却会很快就接受、沉默地忍耐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