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不觉的芦屋道满在路过一家小酒馆时,又要了一壶浊酒。
他现在什么也不挑,只要能把自己灌醉,麻痹自己的头脑就好了。
想着,芦屋道满拔出塞子,仰头猛地灌下一大口酒,酒水顺着胸膛流淌而下,甚至浸湿了伤口,但他却浑然不觉。
他像完全不知道疼痛一样大口喝着,这种不要命般的牛饮方式,连店家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这样喝,可是浪费了不少。”店家面露惋惜之色,说道。
他看着芦屋道满身染鲜血、伤痕累累的样子,还以为他是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被人揍了才酗酒的,于是好心出言提醒。
然而,芦屋道满根本没有理会店家,依旧默默地喝着酒。
店家眉头皱的更紧了,站在旁边没动,生怕这人喝死在自家店门口,影响生意。
芦屋道满见店家仍然站在一旁没有离开,他微微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一串渡铜钱扔给对方,然后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席地而坐,随着一口接一口的酒水下肚,芦屋道满不仅没有感到醉意,反而意志越发清醒起来。
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身体醉的都发软了,可脑子里依旧清晰的印着那黑发昳丽的美人。
他那冷漠清艳的面孔不断蛊惑着,尤其是在亲吻他手背时,他看向自己的那个不屑眼神,反反复复在脑海上演。
那高傲的目光恨不得引人摧折他的脊骨,让他弯下头颅,可脑海中假想着要动手时,却又万分舍不得下手,手里的刀根本不听指挥,反而“当啷”一声,碎在地上。
最后,他只能在脑海里用力的吻向那个人,心痛如刀绞,也只能恨恨的爱他。
芦屋道满从纷杂的思绪中抽出神智来,他看着橙黄色的灰尘土地,低低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芦屋道满啊芦屋道满,你算计了多少人心,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呢?”
说罢,他饮尽最后一口酒。
正当他要再买一壶时,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哭腔,芦屋道满醉意熏熏的回头望去,就看到那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跪在一个老人面前,痛哭流涕乞求着,“伯父,就让幸子嫁给我吧,我虽没有钱,但以后会挣来的,我此生只爱幸子一人,永远不变心!”
老人摸着胡子,叹声道,“穷书生的门最难嫁,我家幸子有别的出路,是不可能跟着你吃苦的,你还是回去吧。”
眼见老人要走,男人大声喊道,“我中村此生唯爱幸子一人,她虽然相貌平平,我这大男人也爱,无关性别,无关阶级,难道就不能努力得来自己的幸福吗?”
男人言之凿凿的说道,顶天跪地的发下誓言,老人深深叹了口气,脚步缓慢的继续往回走。
“就算你情比金坚又如何,在这个妖魔鬼怪横行之际,唯有向上才有钱聘请阴阳师来驱邪啊,你不懂,你不懂……”
穷书生听到后,直接颓废的歪倒在原地。
店家也看到了这一幕,摇头晃脑的跟着叹息,“哎,又多了一对痴情人呢,妖怪可就爱吞食痴情怨女的情绪了,自求多福吧……”
无关性别?爱情可以无关性别吗?
爱情?
是了。
芦屋道满握紧手中的酒壶,头脑一热,立马站起身来。他浑身摸了摸,才摸出两张完整的驱邪符咒来,其他都被浸湿不能用了。
他看着这两张符咒,意志指挥着混沌的身体,朝穷书生摇摇晃晃走了过去。
“给,拿着吧,驱邪用的。”
把符咒塞到穷书生手里,芦屋道满没管他什么反应,便又摇摇晃晃离开了,方向是直奔自己的府邸。
穷书生看着他的背影,一时没有头绪,等仔细查看手中的符咒,他才知道这是真的驱邪符咒,那人是个阴阳师!
他一抬头,就发现那酒鬼阴阳师没了踪影。
芦屋道满回到府邸后,接过童子的醒酒茶喝了口,才勉强站住身体。
他刚才听到那穷书生的话时,顿时幡然醒悟过来。
他借酒消愁,无非就是痛恨自己为什么比不过安倍晴明,娶到川上姬君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纠结川上姬君的性别……
性别在此时,不重要了,只要是川上姬君,那就不重要了,只要是他……
芦屋道满喃喃自语道,才知道他此刻竟无比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