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功利心十足。
可叶青釉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是她不意外刘老先生追名逐利,而是恰恰相反,她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老先生是追求名利的人。
或许是先有老先生帮着写讼纸在前,后又有老先生画作里的自然洒脱之意在后。
叶青釉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老先生会是追名逐利的人,反倒是给人一种生硬的喜好名利之感,似乎是想让别人觉得他自己喜好追求名利.......
为什么要如此呢?
这可和老先生原先表现出来的文人风骨不太一样啊......
叶青釉思考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顺势就将那块馋了许久的镶枣金丝米糕放入了自己的嘴里。
老先生话说完后,稍稍后仰,似有些感慨,可半天没人追问,神色又多了一些莫名:
“你们父女怎么如今变成锯嘴葫芦了?”
叶小娘子的爹是个真正的锯嘴葫芦,他虽接触不多,但也是看得出来的。
但叶小娘子这么玲珑心思,又擅揣度的人,也不说话......
这让他如何往下说啊!
叶青釉颇为矜持的擦了擦吃米糕时唇边沾染的枣丝,言道:
“老先生自己要这么说,咱们总不能还说‘老先生说得对’吧?”
“况且原本我就觉得老先生想追名逐利是没有影的事情,老先生能有如此感慨,没准就是年轻的时候遇见了什么事情,没准......”
叶青釉略一犹疑,想了想,还是在老先生陡然亮起的眼神中继续说道:
“没准就是同老先生的发妻有关。”
毕竟,老先生说改名的时候,也接连提起了这位显然已经逝去许久的夫人。
但这些,却是不好细问的。
“老先生想说肯定是会说的,这些咱们问了,先不说冒不冒犯,光说会勾起您伤心事这一点,咱们也不能这么做。”
叶青釉如实讲话说了,末了才将自己的心思也展露出一角:
“况且,谁还没些歪心思呢?”
“我若直白的同老先生说,我请您吃这顿饭,就是想让您在字画上指点指点我,好让我制瓷雕刻的时候,能更为精进,好将我的瓷器能卖出更高的价.......”
“先生是不是也会觉得我追名逐利?”
叶青釉身量还是矮了一些,累了几日,想要歇歇,也只能勉强在桌上撑着脑袋,才能不完全趴着说话:
“追名逐利的心,大家都有,不然就不叫做人,而是真正的神仙。”
“可心里怎么想,做法怎么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圣人说君子品行具优,可他却没有说要怎么样才能窥视旁人的内心。”
“如此,依我看,哪怕是心中有恶念之人,若真能表面做出善人的模样,装的像,还能装一辈子.......”
叶青釉轻声道:
“如此以来,其实也算作是君子吧?”
这话,着实是有些离经叛道。
刘老先生活了七十多载,从未有人在他这个正统的读书人面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听了这话,总是疑心对面的小娘子几乎是明摆着戳着他的脊梁骨同他说,‘你是个恶人,但你装得像。’
可偏偏,小娘子话里的深意,却又好似在说,他是个善人,是个君子,不必为自心的困境所累。
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许就应了。
可他偏偏确实没有办法承认自己是个善人,是个君子。
刘老先生长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原本的端着的酒杯都放下了:
“吃小娘子一杯酒,连带着成年老本都得翻出来了.......”
叶青釉欲笑,却只听刘老先生又叹了一口气,继续道:
“可我不算,我有大错,所以才急着离开龙泉。”
“我出身寒门,年少就喜读书,读书费笔墨,娶妻后家中杂务更是无以为继,只得为人写些东西为生.......后来,犯了笔墨之讳,家中遭受巨变。”
这转折太大,叶青釉一时都挺愣住,但寥寥一句过后,刘老先生又开始说其后续的生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