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快来了吧,军师?”
出发没多久就问着话。韦伯闭上眼睛。
“两三天之内。”
“那,你的计策……”
“早已布置完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接下来尽力而为便是。还有……”
军师的眼睛稍稍睁开。
“……有话直接问,不必绕来绕去。”
修庵不屑地吱了一声。
“果然是个鬼精的大叔。”
韦伯扶了下眼镜,快被颠得滑下去了。
“没这点眼光当不成讲师,我的学生可比你精明多了。还有别叫我大叔。”
“那就让我问个蠢问题吧。我听说营里处死了三个逃兵。”
“是啊,所以你应该也听说是我下的令。”
修庵攥着缰绳的手紧了些。他有点想把缰绳当鞭子甩回去。
“为什么?难道不该先用你们的手法,检测一下是不是你们那边的人再决定吗?我听说是蔡将军找你去的,说明他也想到了啊。”
“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他们说不定是……”
“与那些无关。”
韦伯的眼睛完全睁开了。
“留那三人性命,就是对军法的藐视,对其他兵士的藐视。军心会更加动摇,何谈与曹操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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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语间充满理所当然。修庵厌恶的表情就和闻到了翔一样。
“是不是对你而言,杀几个你们世界的人已经不是错误了啊?”
韦伯却报以微笑。
“怎么,口口声声说不会站在我们这边,现在反倒关心起我们了?”
“我才不关心你们。但如果连自己世界人民的死活都不管,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谈那些大道理?”
“这不过是个合理的决定罢了,我并不指望你能理解。说实话在下邳那时我就该如此。城内的流言,赵云的迟疑,我早该将一切都计算在内,准备更好的对策。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正法三个人换来全军安心,那还有什么可选择的。”
修庵忍不住回了下头,只有余光看到了韦伯的长发。
男孩有点不敢相信,这位军师居然和徐州那位军师是同一个人。
“人命已经成为工具了吗?”
“没错。”
韦伯痛快地说出一个让修庵心脏发颤的回答。
“战争就是如此,把人命当成工具一样赋予价值,进行衡量。如何抉择和取舍就是指挥者的责任。”
他的脑海里自然浮现出某位兵法家的话语。
“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娇子,不可用也。这与哪个世界的人无关。现在还看不到战斗以外的道路,那就只能死死盯着远处的目标,逼着自己迈出每一步,无论是裹着泥,还是沾着血。”
停顿一下,韦伯也稍稍扭过头。
“又或者,你希望我们在荆州也留下一地鸡毛,然后逃之夭夭?”
不希望,这是修庵的心里话。虽然他没说出口。
他无法与迦勒底站在同一立场,但时至今日,他同样无法认同这天下。
一切都扭曲了,仿佛瘟疫一般。最初他想着只要逃到哪里,等待乱世过去,就可以和燕儿过正常的生活。
这个念头他放弃了,因为不可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平头百姓在战乱中,连保全自己的性命都难做到。
即使侥幸躲过战乱,有人一统天下。但那样就能迎来太平日子了吗?
于是他问道。
“在你们那里,我们的世界最后怎样了?”
“东汉吗?当然是灭亡了。”
“是曹操所为吗?”
韦伯笑道。
“说来有趣。曹操直到死,都是大汉丞相。虽有人劝他称帝,他却始终不肯。反倒是太子曹丕,曹操一死他便废了汉帝,建立魏国。”
在修庵发表感想前,韦伯继续说道。
“而魏国最后的命运,同样是被内部的权臣废帝,然后消失。简直是个圈啊。”
“圈……那,魏国之后……”
“一样的。从几千年前的夏朝开始,王朝更迭就一直在上演。新的王朝建立之初,能施行明政,休养生息。安民于内,拒敌于外。
“然后从某位君王起,国力衰退,民怨四起。到最后,要么亡于人民起义,要么毁于外敌入侵。国家变成废墟,再从废墟上诞生新的国家,重复这个过程。正是应了那句话……”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韦伯愣住了。
本该由他口中说出的八个字,却先飘进了他的耳朵。
他转过身子,注视着修庵。男孩说完这些,便不再有任何言语。
矮小的身影连同那八个字一起,组成的景象,犹如面对疾风的一方人物。几乎要刻进韦伯的灵基中。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在军营里做的事。
似乎是被另一个人按着手,扳动了某个不得了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