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和真正的马匹,一个吃煤一个吃草,几乎没什么差别,一个需要工匠,一个需要马夫,也没什么差别,铁马日夜不歇勉强算是个优点,但只需要搞三匹驽马,也可以日夜不歇。
这每匹马力的价格高达157银,这也算是好东西吗?
“是的没错!十六匹马力的铁马如此的昂贵,这好像就是敛财的工具,所以这种糟透了的东西,还是交给我们来使用吧!”王谦笑着说道:“这是升平二号,之前的升平一号只有7.5匹马力,你们知道成本是多少吗?每匹高达400银!我说的都是成本,而不是售价。”
“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林辅成呆滞了下说道:“在进行了一次迭代之后,每匹马力的成本在快速下降,如果是下一代呢,再下一代呢?不可思议。”
王谦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格物院的目标是:低马力的铁马,每匹的价格最好能降低到40银,高马力的铁马,每匹价格降到120银,只需要每匹的价格到了这个空间之内,就会被广为接受。”
越高马力的铁马,每匹价格会越贵这是必然的,低马力铁马的每匹价格40银,高马力铁马每匹的价格为120银,就是可以广泛接受的价格区间了,因为马匹的维护要比铁马困难,牛马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还要吃粮食,而且还有生产场地的成本等等。
“很遗憾的是,即便是成本降低到这个地步,铁马还是和诸位无缘,但和诸位息息相关。”王谦这话,多少有点欠打了,描绘了一个宏伟蓝图之后,告诉所有人,这个宏伟蓝图,和所有人无关。
王谦解释道:“因为成本降低到四十银每匹,十马力、三十马力的铁马,也会用于矿山、驰道、官厂,而不是对民间售卖,这很残酷,但的确是事实,但它又和每个人息息相关,因为运力的增加,让大明的商贸来往更加频繁,物质更加丰富,每个人生活都会发生改变。”
就像五桅过洋船、快速帆船,和大多数人无关,甚至不会放开民间买卖一样,这些东西看似和大明普通人没什么瓜葛,但社会存在的普遍联系,快速帆船对大明每一个人都是有益的,这是公私论里已经讨论的不再讨论的问题了。
王谦带着人走向了锅炉房,蒸汽机的咆哮声在扑满而来,高压的蒸汽从泄压阀喷出,发出了高亢的汽笛声,两个工匠维护着这台庞大的机器,没有过分追求小型化,飞轮呼啸着带动着曲杆在快速运动着,发出了哐嘡哐嘡的声音,还有些机械呼啸的风声。
一切的一切,显得那么有条不紊,机械的暴力美感,直接出现在了所有笔正的面前。
这不是手工工坊,这是永定毛呢厂第一个机械工坊,十六匹马力,能够带动两台织机,而每台织机,只需要三名织娘,每天可以产出超过三百匹的粗纺毛呢,稳定而持续的动力,对于制造业是巨大的改变。
王谦闭着眼聆听着一切的声音,在他看来,这些声音就是银子碰撞的声音,他在绥远驰道压上了全部身家。
“这是泄压阀,在需要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拉,就可以将锅炉上的安全阀打开,将锅炉内的气压,降低到一个安全的标准之内,事实上,这是皇家格物院做的安全冗余设计,从未使用过,但需要定期保养。”王谦开始介绍升平二号蒸汽机的许多新的设计。
安全设计,是完全超脱于时代的概念,和商贾们疯狂追求利益不同,皇家格物院的设计,总是有些多余,在五经博士看来,升平二号,多了这十四处安全冗余,的确让成本上升了,但相比较爆炸造成的危害,只要这十四处生效一次,就是大赚特赚。
去掉这十四处安全冗余设计,的确可以降低一些成本,但要付出的却是不安全的生产。
泄压检修增压,大约需要半个时辰的时间,但营造一个全机械的工坊,需要数月的时间。
王谦详细介绍了升平二号的改变,气缸内壁更加平滑,让活塞的做功更加平滑,热效率提升,还增加了使用寿命,升平一号是能用,升平二号是好用,如何降低成本的情况下,增大马力,就是皇家格物院的目标。
王谦站在庞大的机械面前,大声的说道:“升平三号,三十匹马力的铁马,已经开始了试车,从试车到小规模量产,大概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三十匹马力每匹的价格来到了一百二十银,如果做成十匹和十六匹的低匹铁马,每匹的价格为八十银。”
“带好藤帽!”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显然是厂里最招人讨厌的法例办的人来了,法例办对工匠们的行为很不理解,藤帽在保护安全,可是大家都不怎么喜欢带,每天检查藤帽的佩戴,就成了法例办的日常。
而今天,有一群人来到了蒸汽工坊,这些人的藤帽戴的歪七扭八,让法例办的巡安们颇为不满!
“我是王谦!”王谦大声的说道。
法例办的巡安,丝毫不客气的回道:“王次辅来了也要带好藤帽!”
“好吧。”王谦选择了尊重法例办的工作,因为王崇古到官厂,也要带藤帽,这东西在西山煤局有大用,在永定毛呢厂其实没那么重要,但这也是官厂的僵化和刻板,没有什么灵活执行的标准。
藤帽带好后,法例办的巡安,立刻变了脸色,笑着说道:“王御史,这也是次辅反复交代的,您将就下,等出了工坊再摘。”
“好说好说,伱先忙着,我带笔正们看看咱们厂的铁马。”王谦对官厂的匠人们态度可比对笔正的态度好多了,显得颇为客气,笔正不事生产,整天咬文嚼字,匠人们每天都能生产无数的精纺粗纺毛呢。
深谙阶级论第二卷的王谦很清楚,自己这种阶级的人,其实在朘剥工匠们的劳动成果,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人家执行法例,王谦不会带头破坏。
“得了,我们也不在这里碍事了,王御史您忙着,我们去别处了。”法例办的巡安,带着人继续巡视去了。
王谦继续介绍着蒸汽机,学名叫蒸汽机,但俗称都叫铁马,而工匠们专门为蒸汽机立了一个机神,等到开工的时候,就会祭奠一番,保证生产顺风顺水,名叫做:北极玄灵荡魔南极赤炎广利洪圣天尊,简称:水火神。
“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笔正,眉头一皱的说道。
王谦非常不客气的说道:“工匠又不是儒生。”
“有理。”笔正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的确是这样的。
王谦已经讲完了就到了自由参观的时间,他安排了几个工匠,带着参观介绍,而王谦却站在工场门口,水火神的形象有两个,一个是王崇古一个是德王朱载堉,朱载堉被封为德王之后,宫廷画师专门为他画了相,这张画像就成了火神的原型,而后两个形象正在合并。
大明工匠们这种行为,其实很像是墨家,法仪天志,尊天事鬼(民俗),简单解释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或许墨家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消失,只是不再是显学,其思想仍然在影响着大明的方方面面。
让笔正去了解蒸汽机,并且讲明白蒸汽的前景,这是讲好铁马故事计划的一部分。
绥远驰道和矿业,现在还是债务,没有规模化盈利之前,需要一些故事来增强信心。
朱翊钧就跟一个乌鸦嘴一样,在万历十年的十一月初,就开始了暴雪,第一次持续了三日,雪还没化,第二场暴雪,悄然而至,东城西城倒是安然无恙,外城和附郭民舍,则是有数间民舍坍塌,顺天府丞沈一贯带着火夫救灾,将百姓安置到了养济院的官舍,朱翊钧派遣了宦官前往了官舍,保证官舍的供应正常。
西山煤局对西山至卢沟桥段的驰道清理了道路积雪,煤炭可以顺利抵达京师,煤炭的价格在积雪被清除之后,价格从十二文每斤,波动到了七文每斤,有些囤货的奸商,又赔了钱。
德胜门外的两片工地,十王城和皇家理工学院的工程,朱翊钧本来打算停工,等待雪化了一点再继续进行,但从工部奏闻来看,积雪已经清理完毕,次日就可以开工。
王崇古既然敢在陛下面前打包票,自然是有底气的,不是胡说八道,银子已到位,大雪算事儿吗?
万历十年十一月十二日,范应期被送进了解刳院里,和别人进解刳院做标本不同,范应期是进解刳院是为了戒毒,如果能够戒毒成功,范应期还能平安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