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只能以七尺之躯许国

场面一时间尬住了,高桥统虎的教育告诉他,既然没做到就要去死,但他腹部传来的剧痛告诉他,切腹真的很疼,比熊廷弼那一膝盖要疼的多的多。

他有点不敢,他只是来扬名的,按照那些大名们的说法,大明朝只会派出年纪相当的对手跟他打。

大明的确派出了年纪相当的人,但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犹豫再三,高桥统虎放下了手中的短刀,他最终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在大明败了不丢人,输给大明人那不是理所当然?大明是天朝上国!

倭人和大明的冲突中,总是以大明胜利而告终,败给天朝上国,没有丢人到要光荣赴义的地步。

这个理由如此的不充分,又如此的合理。

朱翊钧略显失望的站了起来,看着高桥统虎,想了想说道:“你去把织田信长的脑袋摘下来,证明自己的勇武,洗刷今日的耻辱吧。”

朱翊钧离开了,按照一骑讨的规则,朱翊钧有权处置战俘,但他并没有处置高桥统虎,这厮才十四岁,按照大明律,哪怕是谋反大罪,就是族诛,也不诛十五岁以下,和草原车轮以下不杀,殊途同归。

“我一定要做倭国最强的那个人!”高桥统虎在皇帝离开时,对着皇帝的背影,大声吼道,打不过大明人,还打不过倭人吗?高桥统虎的思路有些怪异,不对但没错。

熊廷弼从潞王府离开后,并没有搬到离宫,而是搬到了全楚会馆,这都是皇帝的安排,朱翊钧让张居正拿出一个全楚会馆的腰牌,从今以后,熊廷弼成为了张居正的门下。

朱翊钧此举,主要是为了让这个十一岁的孩子好好读书,熊廷弼要一边习武,一边读书。

立花訚千代最终成为了浣洗婢,就是给宫里贵人洗衣服的婢女。

朱翊钧实在是对这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片子,没有丝毫的兴趣,就是个豆芽菜,朱翊镠觉得不够体贴,确实不体贴,身段还没长成,过于青涩,还有立花訚千代那个高傲清冷的气质,朱翊钧也不喜欢,先让她在浣洗局体验民间疾苦和人心险恶。

若是皇帝日后想起来,就想起来了,想不起来,就没有日后了。

在这种事儿,朱翊钧一向十分随缘,比如之前已经确定入宫、浑身上下写满了家宅不宁的冉姓女子,朱翊钧也只是封了个嫔,王夭灼的肚子越来越大,好不容易有的空闲时间,朱翊钧也在陪着王夭灼。

周仃芷周德妃脑补的宫斗大戏,还没开场就落幕了,陛下真的很忙,几个妃嫔一点宫斗的兴趣都没有,陛下忙于国事,宫斗无论谁输谁赢,都是输,因为陛下不喜欢后院起火,牵扯他的精力。

熊廷弼在全楚会馆安了家,先生每日都会把他叫到文昌阁,考校功课,熊廷弼根本不敢懈怠,十分认真的读书,完成功课。

熊廷弼压力极大,一方面张居正要求严格,另一方面,他真的只读过两年的私塾,张居正给他制定的学习计划,根本学不完,四书五经还好说,矛盾说他也能读,唯独那个算学,让他有些头疼。

这可是天大的造化,熊廷弼不敢懈怠。

其实这里有误会,熊廷弼的表现越好,张居正的要求也就越高,张居正知道熊廷弼是个天才。

根据潞王所言,熊廷弼有读书的天分,经过几日的相处,张居正发现,熊廷弼果然很有读书的天分,而且也很有军事天赋!张居正自然想看看熊廷弼的极限在哪里,所以要求越发严格。

一个师父半个爹。

过了几日,让张居正有点疑惑,老天爷就这么不公平的吗?!给一人如此惊人的读书天分,还要给他一身强横的武力?

张居正就把熊廷弼送到了讲武学堂就读,早上要读全楚会馆的家学,下午要到讲武学堂习武上课,晚上回到全楚会馆,还要考校功课,熊廷弼立刻变得极为忙碌,潞王府摆烂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张居正给熊廷弼定下了一个小目标,先考个武进士,再考个文状元。

的确是个小目标,既没有让熊廷弼成为大明大将军,也没有让熊廷弼成为文渊阁首辅。

万历七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大明皇帝又堂而皇之的到全楚会馆来蹭饭了。

冯保站在全楚会馆的门前,大声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汉室江山,代有忠良,特赐先生金十两、银一百两,加赐国窖五瓶、精纺毛呢一百匹,先生教培有功,额外恩赏银十两,以供熊廷弼读书习武度支,此为常例。”

“钦此。”

圣旨额外恩赏的赏银是给熊廷弼的,这十两银子就是熊廷弼的教育资金,至于找理由给张居正赏赐,全大明朝臣都见怪不怪了,每个月陛下来蹭饭,都要找个理由,甚至有的时候,连理由都不找,就照抄上个月的圣旨。

能说出言先生之过者死,一刀摘掉徐阶项上人头,这点赏赐,这点圣眷,不算什么。

“臣拜谢皇恩。”张居正知道推脱不了,他试过很多次了,索性就直接谢恩了。

“无功不受禄,臣不敢受。”熊廷弼多少有点没想到,陛下来蹭饭,居然还额外赏赐了他,还给了他如此恩荣。

朱翊钧点头说道:“熊大,你说得对,无功不受禄,朕这是投资,日后成才了,报效大明就是还给朕了,难道熊大没有信心成才不成?”

“臣叩谢圣恩。”熊廷弼面色涨红,一定要成才,对得起陛下的礼遇。

PUA从小做起。

张居正老迈,熊廷弼年幼,但两个人站在一起,让朱翊钧心情极好,这次赏赐圣旨不是瞎编的,他赏赐的理由是:汉室江山,代有忠良。

的确有忠良,但忠良都含冤而死,求荣得辱。

朱翊钧手刃徐阶,未尝不是恼羞成怒,按照原来的历史线,徐阶说得对,徐阶他本人善终了,甚至老徐家在松江府还是一霸,张居正死后,却被清算。

朱翊钧来蹭饭,自然是自己带的庖厨,顺便检查了一下全楚会馆,确定没有辣椒等物,对游七的工作非常肯定。

“陛下,这个开海投资的事儿,臣实在是…”张居正罕见的难以启齿的说起了之前的事儿,公私论的著作人,面对王国光的公利大棒,张居正却装了糊涂。

人生在世,有许多的不得已,张居正是个党魁,他得为楚党的利益奔波,张居正从来就不是个道德圣人,这一点,朱翊钧从一开始就知道。

张居正可是个贪官,他收戚继光冰敬、碳敬的银子,收了超过二十年。

朱翊钧摆了摆手,十分轻松的说道:“无碍,无碍,朕分配下去的利益。”

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的内容当然极为重要,这是思想变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可尽信书那是腐儒。

张居正思前想后又开口说道:“陛下,熊廷弼不能在全楚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