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尊敬卢克大主教。”戴莎叹了一声:“但大主教是非常仁慈的人,主张宽容和感化,反对死刑和刑罚。”
“对。最后一名陪审员是社会进步党成员,偏左派人士,对工人持同情态度,可能相对有利于你吧。”奥文看着戴莎,语气稍微舒缓了些。
“有利的一票,而且还要争取的意思吗?”戴莎笑了一声。
“聊胜于无吧。”奥文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应该在庭前会议要求再更换一批陪审员,甚至是法官。”戴莎看着奥文,问:“你支持我吗?”
“我支持过你了,戴莎。不是每个案件都能儿戏般地更换法官。”奥文与戴莎对视着,缓缓地说:“你不能一直洗牌来保证抽到你想要的牌。你该知道滥用国家权力和法律程序的后果吧?”
“更何况。”奥文接着讲:“这15名陪审员已经通过甄别和初审程序,都是品行优良的守法公民,并非那种善恶不分之辈,不能仅凭身份来排除他们。而且,你也未在规定时间内提出异议。”
“但他们已经凭身份和可能的政治倾向排除了一批人。”戴莎问:“法官怎么不干脆执行非正常程序,直接指派执行官选择陪审员算了?”
“这只是个小刑事案件,没必要这么做。”奥文强调说:“法官的选择没什么问题。根据宪法的司法独立条款,法官有独立作出选择且无须对外解释的权利。”
“你觉得这是个小刑事案件吗?”戴莎交叉着双臂,双手十指渐渐屈起来,盯着奥文。
“就法律性质而言很小,从政治意味看很大。”奥文看着戴莎,视线未曾挪开半寸:“聚能联合集团,是全国工商联合总会及碎石城工商联合会的会长机构,在当前的复杂形势下,政治表态和声誉非常重要,不能因任何事件授人于把柄。你也知道,现在一件小事都会被造势成阴谋论。对这起涉及聚能联合工业旗下矿区工人死亡的诉讼,聚能联合集团一定要赢。”
“一定要赢,而不是一定会赢。奥文,你这是给我一线希望吗?”戴莎轻笑了一下:“我不认为这是一件小事。”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戴莎,不要过度解读。”奥文也笑了一声:“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戴莎。你一直都知道的。”
“……”戴莎并未回话。
她略低着头,交叉的双臂抱得更紧,双手紧抓着双臂。仿佛在不经意间,她作出一个挪腿的动作。她原本双脚踏着高跟鞋指向奥文。现在,左鞋尖慢慢地在地面上摩擦过一道弧形后,指向法院外的宁中大道方向。
“怎么了,想离开吗?”奥文问了一声。
“别试图解读我。”戴莎抬起头瞥了奥文一眼,松开双臂,改成双手叉腰的姿势。她迅速收回左脚,改为以右鞋尖指向法院正南门位置,回应说:“我确实想离开,因为法官召集我们开个小小的庭前会议。还得和那群绅士们讨价还价呢。”
“嗯。戴莎,你今天面对的陪审员及旁听者,以遵守秩序的社会精英居多,并非无政府主义者或暴力分子同情者。后两者,包括能晶矿工及其家属在内,因上周的暴力事件嫌疑而被暂时限制参与或旁听任何庭审,为期一周。”奥文提示戴莎:“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听众和审判者都发生了变化,你可能要调整辩论策略。”
“小刑事案件也有小的好处。宁诺州允许轻罪案件适用非一致性裁决原则,而且这起案件也不会再上诉到国家终审法庭。祝你终战顺利,戴莎。”奥文送出一道微笑,仿佛在鼓励戴莎。
“谢谢你,奥文。”戴莎还以微笑,收回双手,恢复成放松的姿势。她转而看向了我。
“走吧,伊珂。抱歉让你久等了。”戴莎看向我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眉毛轻挑,双眼睁大,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
我赶紧应了一声,随着戴莎一起踏上石梯,从二楼外走廊进入法院楼里。
……
从法院二楼正门进入后,首先到达的是接待大厅。
戴莎对这地方相当熟悉,她知晓本案由霍顿法官审理后,只瞥过一眼墙上的指示图,便略过咨询台,带着我踏入东侧二楼长廊。
我跟着戴莎,走在内部东侧长廊的棕红色木地板上,继续向东前行。我的右手边是由半腰高棕红色木饰面和淡黄色墙纸装饰的墙壁,墙上间隔着排开一扇扇长方形格子窗,透过窗户,还能看到连接二楼的外部露天走廊和远处宁中大道的车水马龙。
我的左手边是一间间关着门的房间,房门大小不一。那应该是不同法官主持庭审的场所,我不断看到三两成群的人进出房间或在走廊上攀谈。每个人都是端庄整齐的正装打扮。
经过一处窗户时,我看到两个靠着窗的人正在交谈出庭准备,听到“你待会不论被问到什么问题,都坚持不知情或不记得,有权沉默或申明这个问题与此案无关”的话。
那个在传授技巧的戴眼镜半秃男子可能是名律师,而一脸专注看着窗外风景的中年棕发男人也许是个证人或是被告?看着他们的着装和仪容,真心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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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珂,怎么一路上这么沉默?刚才的谈话影响到你了?”戴莎的声音响起。
“有一点吧,不过,我相信学姐能克服这些困难。”我看向戴莎,既给她,也给我打气。
“不用担心。我之前提过的,我们的习惯是总会设想各种最坏情况,并不代表事情就会真往那个方向发展,只是提醒自己要想办法随机应变而已。”戴莎笑着看向我:“我们一起加油吧。”
“好的。”我微笑着点头。
我们走到了目的房间之前。戴莎拉开房门后,我跟着走进里面。
我看到的是一个小厅,两旁各是一个关着门的小房间,前方还有一道门。据戴莎所讲,这两个小房间是供控辩双方和当事人谈话用的私密空间。
戴莎拉开第二道门,映入我眼帘的才是真正的法庭。
我能一眼看到,法庭正前方中间最靠里面,那高大且威严的突出席位,犹如小山般压过全场所有席位一头。那应该就是法官席位。
戴莎简单地向我介绍位置分布。以法官席位为中心顶点,挨着左边的是书记员席位,挨着右边的是证人席,也是我将要站上去的地方。
靠最左方墙壁的是两排陪审团席位。
而在法庭的正中间位置,左右边的控方和辩方席位正对着法官席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