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后宫中的几位娘娘关系都很熟了。越是在各个宫殿游走,他越是想起之前听过的传言。其实慕容锦根本不管自己后宫的几个女人,只是花钱养了,养的好好的,什么都供着,想要朝廷的臣子给他卖命的时候,过来和妃子们喝喝茶,多赏点东西,拿钱买忠诚,买力气,买命。还不用买到臣子面前去,只要糊弄妃子就行了,简直是买一送三的好买卖。什么和太监私通和侍卫私通,在他眼皮子底下眉目传情的他都能当看不见,心宽得很,只有宫里娘娘的下人们,感觉自家主子藏的很好,天衣无缝。
方彦感觉那个关于陈嘉沐的传闻是假的,但有一条规矩是真,慕容锦不允许任何太监侍卫往琉璃宫去。
他修的琉璃宫,说得光明正大,是一处桃源,一处宝地,天山引水,日月做池,御花园修得都没此处的漂亮大方,但说得阴暗些,就是个琉璃做的漂亮笼子,给一个女人狠狠地,不留一点缝隙地关到琉璃器皿里去观赏。
然而最近,这规矩也有点不作数了——皇上和陈嘉沐之间有了隔阂。
七年之痒,当然,或者只是看厌了。
慕容锦把送饭食送赏赐的活随意安排下来,要个太监去伺候她,一般的丫鬟压不住她脾气。
方彦上边的公公不愿意干,怕皇上以后和娘娘和好了,要后算账,这事又轮到方彦头上。
方彦到琉璃宫时,陈嘉沐还在梳妆。
夏日里,连阳光都是火热的白亮,无烟无火的燃烧。
琉璃宫内摆着一圈冰,宜人的凉。她上身只一件鲜艳火红的小衣,下身是鹅黄的一条裙子,坐在红木的椅子上,背着阳光,很无聊地在试簪子。
她好像看见方彦了,又好像没看见,明明搭了他一眼,却没说话,也没在意。偌大的一个寝宫,来来往往许多伺候的宫人,没一个给她通传有人来了,沉默得好像一个无声的囚笼。
她描完眉,方彦已经在一旁站了许久,却见她换了簪子后突然发怒了,狠狠将玉制的簪子掷出去,摔在地上,断成了三节。
就断在方彦脚边。
那簪上的金蝴蝶,摔落了,翅膀颤动不止。
他跪下去,将那只蝴蝶拾起来。
陈嘉沐的声音,从他头顶传过来:“抬头,叫本宫看看。”
方彦很突兀地想起六年前他听过的故事。
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狂跳,像装着一只毒青蛙,咬得他心脉剧痛,一下又一下地鼓起来,发酸发胀。
他仍低着头,任由陈嘉沐伸手,那染了红的长指甲,柔白的指尖,轻轻勾了他下巴一下。
方彦不得已抬起头来。
他看见陈嘉沐了,而且很近的,能仔仔细细地看清楚,她已经站起身,站到一片阳光里,窗口涌进来的光亮托起她,照耀她。
她的脸,是宫女讲的圆眼小嘴,只画了眉毛,根根分明的,清澈得不像被人监禁的一只鸟,而是这庭院里天地灵气生出来的一位神仙。
但是袒露着雪白胳膊,鲜红衣裳。
她毫不在意被一个下贱的太监看了去,反而看他抖得厉害,笑道:“叫什么名字?”
“方彦。”
陈嘉沐摸了摸他的脸。
她弯下腰,手一寸一寸地摸下去,方彦闻到她身上的一点清香,不知从哪里来的,萦绕在她身边。
陈嘉沐晒得热了,又跌回铺满柔软垫子的木椅里。只剩一双腿。裙子撩起来,交叠的一双腿晾在阳光里,踩在方彦膝盖上:“赏你了,纯金的,拿走吧。”
她想起什么,突然道:“晚上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