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一闪,长刀出鞘,然而他还是不忍将刀刃对向大伯,便插在了二人之间地面,冷道:“记住我说的话,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会杀了他们。”
提刀回鞘,他走了。但没有出城,他见到大伯回了家,还一直等到了傍晚,可一直到此时,依然有人揣着吃食进去,他的耳朵在淬炼后听得距离很远,听到了里面的对话,伯母还在欢笑着唠着今天他的侄子回家了,跟他大伯寒暄了许久,说是“安生关”过得苦,想回家了。
来人赶紧送上吃食,感谢这一家人对关内的照顾。
孙梓凯在门外拔出了刀,矗立许久,他内心陷入抉择的难处。对着门,他坐在了石头上,心想着,自己在弱小的时候,因什么都做不到而选择了逃避,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实力,为什么还是不能随心所欲地去做对的事情呢?
他想进去杀人,可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处理问题的方式,多半都是杀人,当然,他接触最多的,也就是蛮人。杀人,果然是最简单的方法,人,总是被各式各样的琐碎磕磕绊绊,即便是自由,也不是随心所欲地活着,自由之翼并非飞得无所顾忌,它的双羽下永远藏着黑暗,是它见不得光,又不可遗弃的自由之基。
他明白不改变的不是大伯,而是伯母,他收起刀,离开了。当晚,他表哥的胳膊,表弟的腿,断了,第二日,这一家人匆匆搬离了这间土房子,迁到了另一座城中,再也没有提起那“安生关”的小魔头,是自己的侄子。他不杀人,不代表自己会妥协,他到底是自由的,虽然不能做到随心所欲,但也不会让任何人为自己安置牢笼,任何牢笼都不行,包括道德。
是夜,他出了城,姜钰瑾和杨有食在车上等了一天,靠着马车上挂着的守关人牌子,也没有人上来闲扰。
两人见到了孙梓凯,姜钰瑾没说什么,可杨有食撒恼道:“哥,你干什么去了,一天了,才回来!我哪都不能去,等你等到现在。”
“想回去了?”
“略,不回去,走吧走吧。”
他们没有再进入任何一座城,而是绕着城外的主路,一直朝着最西北方向奔去,守关人的牌子就是好使,不仅一路畅通无阻,连路上花销也几乎为零。
杨有食向孙梓凯说道:“老张叔说不要伸手就接,能花钱也花钱,城里人过得也不容易,可我干爹说要拿,哥,你跟我干爹一样,逢给便要,你不害臊呀。”
孙梓凯回道:“守关人是替很多人送命去了,你不拿,后面的人怎么拿,拿了,是对这份担子的尊重,也让城中人更加的安心,毕竟他们活得容不容易,还是要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的。”
“哦,我干爹说得比你好哩。”
姜钰瑾一直在车顶练那三招,孙梓凯盯了一会儿,说道:“你就会这样吗?”
“啊?你不就教了我这三招吗?”
“你上次刺我的时候,不是这样刺的。”
姜钰瑾思量道:“那是因为你忽然要踢我,我就退后一步,再刺过去,见你已经要挡我刀锋,所以换了左手去刺,你什么意思啊。”
孙梓凯跳上车顶,让有食驾车,而后,他说道:“来,杀我。”
姜钰瑾毫不客气,提剑刺去,孙梓凯斜蹲而闪,右手抬起,食指和中指在剑身上快速弹了三下,第一下本就能将剑击飞出去,但第二下又消了它飞出去的力,第三下使得剑身在原处震动。
姜钰瑾右手麻软,剑脱手而落,孙梓凯顺着侧锋杀来,姜钰瑾笔直后退,却正中下怀,身子后仰着,被孙梓凯逮着,而脖子,更是被单手擒住。孙梓凯平静道:“你看,你死了。”
姜钰瑾这才感觉到右手的痛感,孙梓凯放过了她,姜钰瑾一声不吭,低头伸手抓剑,可右手麻痛得厉害,根本握不住,她便换成了左手,说道:“再来。”
孙梓凯后退两步,姜钰瑾提剑杀去,但她的左手剑明显比右手迟钝太多,孙梓凯连挡未挡,一脚将剑踢飞,宝剑直冲入天,姜钰瑾的双手垂落,右手发抖,左手裂开了血痕,留下了一道鲜血。
一伸手,抓住了落下的剑柄,孙梓凯说道:“你看,你又死了。”
杨有食看不下去了,喊道:“哥,你欺负人,人家又没有在外面练过,我要告诉干爹,而且,你疯啦,你不是人家佣人吗?”
孙梓凯这才觉得不妙,又要被扣钱了,谁料姜钰瑾说道:“我还有两只脚,再来。”她前前后后的错着步子,孙梓凯见后,点头微笑道:“了不起。”
他总是这样的认真,几息后,姜钰瑾被一脚踹飞出去,人在地上滚了许久才停了下来。孙梓凯站在车顶点拨道:“你的右脚太轻了,所以第二段跳弹不起来,不要想着先左脚后右脚,忘记脚,想你要往哪走就行了。”
杨有食一脸惊愕地看着,孙梓凯顿时意识到不好,立即跳下跑了过去,把趴着的姜钰瑾扶在怀中,有些慌道:“你没事吧。”
谁料姜钰瑾鼻子流出血来,接着大哭,“你怎么能这样打我!为什么要这样打我!”
“不是,我们不是在切磋吗?我得认真对待你才行。”
姜钰瑾哭得越来越厉害,孙梓凯赶忙说道:“我错了,我太较真了,对不起。”
姜钰瑾边哭边喊道:“扣钱!”
“扣多少。”
“全扣!”
“好的好的,我错了你别哭了。”
等双手一好,姜钰瑾又爬上了车顶,练起了那三个动作,只是她渐渐明白了孙梓凯的意思,不再千篇一律地重复,把三个动作换着顺序、换着方位,也不再局限于身体及思维的习惯和规矩,想冲就冲,要退便退,战斗不再是向着目标前进,而是改成了竭尽所能,用任何方式保护自己,杀掉对方。
十四座城是被三条长岭包裹在内的,出口只有“安生关”,而最后那条贯穿东西的山岭上,留下了一条嵌山小道,平日根本不见人往,若是能爬上去,便能见到那座背岭而建的宗门—燕明宗。
来到岭下,孙梓凯将马车卖掉,三人背着包裹,朝着峰顶爬去,起先一段路爬得便不轻松,两个女孩手脚并用,磨破了掌面,半个时辰,才上了三丈高,而杨有食没了力气,双腿开始痉挛,孙梓凯抬头去瞧,后面的路几乎是竖直的,比“安生关”两侧的险峰要陡峭的多,而且一眼望不到头。
他解开包裹,把杨有食绑在了自己怀中,又将姜钰瑾绑在自己背上,接着一脚蹬出,在山石之间快速跃动。
杨有食从没想到孙梓凯还会有如此本事,可不一会儿,孙梓凯便不再跳,而是选择爬了,只因他感知到不远处有人看守,初来乍到,他不敢放肆,免得宗门之人动怒。
孙梓凯边爬边对姜钰瑾说道:“你现在把能用到的东西都取出来,以后就不能在别人眼前显摆你那东西了。”
姜钰瑾哦了一声,接着从手环里取出许多东西,差不多几十件,孙梓凯正爬着,突然觉得吃力,险些仰过去,回头一瞧,差点儿喷出血来,恼道:“你怎么不把马车也背上来?”
“你要背吗?我不介意。”
“你取出那么多东西干什么。”
“以后都要用到的。”
“只拿出些必须的,其余收回去。”
“这些就是必须的。”
孙梓凯无奈地停在了半山腰,接着把东西一件件的往手环中送,好说歹说,才只留下了三样东西,剑、衣服和一支木簪。
把木簪别在发间,姜钰瑾抱着包裹,不满地嘀咕道:“那些确实是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