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堂七尺男儿，穿这身甲胄，长枪却对准弱女子，虎兕出柙，奸佞跋扈，朝纲混乱，你身为朝臣，亦有责任，除掉被囚禁十年的将门独女，就是皇帝，太子，士族，禁军最大的能耐。?”

“若历朝女子可参加科举，可凭能力入朝，可如男子凭家族荫封为官，我穆锦安定封侯拜相，计为百姓，策定天下，定要你薛泽承，袁明，许俊尧，跪在我面前。”

薛泽承握紧长枪的手微微松动，他不可思议瞧她，从前只觉她貌美，她一番话，令他醍醐灌顶，心中竟生出几分愧疚，但他不能看四海焦土：

“陛下不许你读书，你竟懂得几分道理，那你就该知道，欷雀族南临幽州，西临裕鹤族，北近芪璇族、蔚族、禾莫、箔族、辛族，特设欷雀渠和都督府，是抵御外族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欷雀族叛乱，七族结盟，兵临幽州城，你父兄已逝，若北裕鹤过阴山，定是天下大乱，陛下已封你为和亲公主，你便要完成自己的使命。”

小主，

穆锦安一手握住枪尖，她步步紧逼，他看见她不惧生死，如野兽沉甸甸压迫感侵袭薛泽承心头，并不敢刺伤她，他步步后退。

“啪！”穆锦安用尽力气，白皙手掌迎春风送至薛泽承脸颊，禁军皆面面相觑，还从未见有人打过薛泽承。

薛泽承怔在原地，他手指微微触脸颊，目光惊愕又愤恨：“你敢打我？”

穆锦安紧紧攥拳，冠以和平之名，皆为除去她，她目露睥睨，声如洪钟：

“薛泽承，留点力气，替百姓战死，算你大义为国，你们奸计杀害我父兄，边疆不稳，又要我牺牲，本公主和亲便是。”

“昌国君乐毅，为燕昭王合五国之兵而攻齐，下七十馀城，尽郡县之以属燕，惠王即位，用齐人反间，疑乐毅，而使骑劫代之将。你效忠皇帝，可知哪日不为他人构陷？”

“善作者不必善成，善始者不必善终，我们所有人皆如此，我父兄镇关数载，駈鞑慑虏，功在社稷，却被构陷污蔑，满门抄斩，皇帝猜忌算计，李珩卧薪尝胆，报复皇室，稳坐东宫，你们以为杀害我穆氏全族，就真的赢了吗？且看德璟昭世，曦晔破云，天道归民。”

薛泽承眼睛一亮，不可思议写满脸，心生佩服，脸颊火辣滚烫，思忖她方才怎那样大的力气，一巴掌打得他脚步踉跄，他跟在穆锦安身后：

“你如此聪明睿智，陛下怎会容你？我何曾陷害过别人，你仇人是李珩，下辈子，你愚笨些，定能善终。”

她猛停脚步，回首望李璟晔，血迹于红色喜服滴落，黄沙尘土是他鲜红血液，是他奋不顾身救她的证明，穆锦安走近他，指腹触上那枚玉佩，是她的玉佩，阿娘送给李璟晔，既然他已亡，她该拿回玉佩。

一滴血溅在她手背，穆锦安倏忽颤栗，手指颤抖，玉佩系死结，她揪紧穗子，用力拽下，垂眸看清手中之物，竟只拽下穗子，她愧疚之意：

“既如此，你便戴这玉佩，来世寻我。”

穆锦安攥紧穗子，倏忽头痛欲裂，脑海闪过一幕幕，也出现在他脑海，陈宣滋扰外族，李元漾斩杀淮曦公主祭旗，将穆锦安头颅与身体，各弃东南西北。

阴暗逼仄宫殿，坐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背，身影落寞的君王，明帝一双眼死寂绝望，每日都在重复一句话，试图打破魔咒，心中懊悔又愤恨：

“亲臣永睽携，空阒幽残年，朕亲手开创天瑞盛世，竟落得如此下场，被幽禁十年，穆锦安，是你诅咒朕，我恨你！”

明帝被某位皇嗣幽禁终生，最终老死在紫明宫狭小偏殿，死前念着贵妃沈鸢，也后悔放任奸臣代持朝政。

千古半帝巅峰人生，终落幕，流传百世的是，他与沈贵妃感情之事。

..

“是吗？”低沉磁性声音落穆锦安耳畔，熟悉又陌生，她错愕抬眸，少年稳稳坐骏马，唇角三分邪魅七分深情笑意，李璟晔翻身下马，搂紧她腰肢，一跃冲下悬崖。

“公主，公主。”薛泽承还未反应过来，两道身影已消失，方才分明看到李璟晔已阖眼，没了气息，他精神恍惚，想再看清楚些，急忙大喊，“快下去找人。”

李璟晔持稳长剑于石壁划出火花，穆锦安惊恐不已，他莫不是疯了，敢带她跳山崖，害怕抱紧他，轻功支撑不了多久。

李璟晔身子渐下沉，他翻身在她下方，穆锦安眼中闪过惊讶，盯紧他那双深不可测眼，竟如此陌生：

“你不是李璟晔，你是何人？”

“啊！”李璟晔脊背猛撞树干，血腥充斥唇舌，他目光深邃，又充满心疼怜悯，注视及笄之年的穆锦安，少年眼中噙满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