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知道儿子所言有理,但他定要扳回局面,反败为胜,想起方才荣德所言,字句怨恨,慷慨激昂,令他颜面尽失,冷凝视李晟煌: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既然她求死,就让她离开,你位居东宫,该学会待亲疏如葭莩,侍君澄泓明心,朕是你的君父,君前而忠,父后而孝,立刻送酒至穆府,再敢为她求情,朕金口玉言,立马接李璟晔进宫,出去!”
李晟煌还未来得及开口,明帝已离开殿内,高内官将酒壶硬塞进他手中,李晟煌离开紫明宫,车马行至穆府门前,他下了马车,手拎一壶酒。
“太子殿下,酒买回来了。”寻音而望,来人正是傅容,他换一模一样酒壶,当场用银针查验两壶酒,银针皆未有变化,傅容笑道,“看来,陛下是舍不得公主,吓唬她两句,您待公主真好,竟换酒,若真是毒酒,公主活着,陛下定不会轻饶。”
李晟煌担忧神情瞬轻松,思忖明帝毕竟疼过荣德,不会如此狠心,只想逼她低头服软,笑着进府:
“君子博爱,以正道慈悲之心待世人,从而兼覆天下;夫敛愤欲,以鸿雁忠贞之心待发妻,与其同心共生;兄发骨血,以父母爱子之心待姊妹,既为同气连枝。荣德是我妹妹,我自要护着她,她为盛国平定边疆,乃国之股肱心膂,娇娥之楷模,胜英雄儿郎,怎忍她为父皇所胁?”
傅容自小跟着李晟煌,他都有些羡慕江筱月,只有李璟晔一位子嗣,但宠爱从不减少,笑道:
“殿下,您待太子妃是极好的,还从未见过哪位王爷只有一位正妻,不纳妾室。”
李晟煌与江筱月成婚后,并未纳任何妾室,极宠爱发妻,除出征打仗,回盛安忙于朝政,读书习武之外,得暇时便陪伴妻儿,他穿过月洞门,潇洒一笑:
“待妻若都心猿意马,凉薄寡责,待百姓宽厚之心,承民生之责,又怎会持之以恒?”
李晟煌走进屋内,瞧见荣德正坐在紫檀木桌前,桌上佳肴丰盛,穆锦安坐在旁边,看着母亲失魂落魄样子,她瞥一眼饭菜,听见屋内声音,看见李晟煌进来,连忙拽母亲衣袖:
“阿娘,舅舅来了。”
荣德自回府后便令人准备饭菜,想和儿女一同用膳,她看到李晟煌前来,余光瞥见他拎酒壶,微微往后退去,一张明媚脸愈发憔悴,掩饰眼底悲痛惶恐,捂住穆锦安眼睛,拭去自己眼角眼泪:
“兄长,是父皇让你送酒?我还没有见到景翊,父皇答应过我,今夜送景翊回府,待我陪孩子们用过晚膳,可好?”
李晟煌见她警惕,倒满一盅酒,旋即喝完,示意她没事,安慰道:
“荣德,父皇就是吓唬你,想令你服软,我已派人去军营查清此事,也派人暗中保护穆宸,你莫忧心。”
荣德看见他饮酒无事,松开捂穆锦安眼睛的手掌,三人坐在桌前,她主动倒酒,眼神充满感激感动,没想到皇族还有如此重情义的兄长,不似方才彷徨模样,笑靥如花:
“荣德谢兄长,我先干为敬。”
她饮一盅酒,方放下金樽,听见屋外传来喜悦又稚嫩声音:
“阿娘,我回来了。”
荣德听见熟悉又陌生声音,是她的孩子,是去年听过的声音,眼睛顷刻红润模糊,眼泪直坠而下,惊喜万分跑出屋。
一束阳光照进暗沉屋内,门前站位穿月白色绣山花衣裙的女子,暖光于她面容潋滟生辉,她一双桃花眼哭得泛红,四肢僵硬失去知觉,看着凉亭内正在拿月饼的穆景翊,急切想跑去抱住他,她太思念孩子,一时竟噎语。
猛然,逆流之气于五脏六腑穿梭,胸腔疼痛灼烧,荣德扶住门框,一股血腥之气充斥在喉舌,急速翻涌。
“噗...”一道鲜红溅上暗沉门框,染红堂前苍翠山茶花树,霞光映丈夫之容,荣德指腹触唇角,余光中,鲜血覆月牙白衣袍,光影照着她昏沉下坠的身子,荣德手指伸向屋外,想要穆景翊快点过来。
李晟煌还未饮酒,听见倒地声音,回头慌忙跑来,扶她颤抖虚弱身子,看清血迹斑斑,他惊恐且心口疼痛,方才分明还开心喝酒,急切道:
“妹妹,你怎么了?快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