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的射击需要七八个人同时协作,调整方向,测算距离,修正仰角,装填炮弹,中间的环节若是出了岔子,不是白白浪费炮弹,就是引发更严重的后果。
昨夜任彬在匆忙记忆着火炮的基本构造时,曾听见那个国子监士子轻描淡写地说着一开始试射时炸膛的惨状,几个人粉身碎骨,散开的碎片直接轰倒了一片建筑,实在是让他在刚才连续射击的过程中提心吊胆,生怕这样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这道城墙之上。
但好在操作火炮的士卒学子们都还算认真冷静,十七门火炮都完好无损,任彬越过两个严阵以待的弓箭手,看到了城墙远处正在逐渐回撤的辽国军阵,不由松了一口长气。
有这样的火炮,总算是能让辽人投鼠忌器,不再用那般无耻的战法了--只可惜辽人还是太过谨慎,若是整个军阵前压,刚才的一轮火炮连射,应该能多杀不少辽国骑兵才是。
这样想着,任彬便准备回到自己该呆的位置,可一旁同样作为文官上城督战的官员却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看着远方颤声道:
“任大人,辽贼...辽贼又冲过来了!”
任彬猛地回头,原本已经模糊在远方地平线的辽国军阵再一次清晰起来,可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马速并不快,密密麻麻的辽人骑兵,仿佛流动的黑水,慢慢席卷着那一片土地。
这是很不合理的事情,无论是战前推演,还是刚才亲眼所见,辽人的骑射被城头的火炮完克,他们要么选择直冲魏国军阵,和魏人混作一团,要么选择换门再战,赌一把京城的火炮不可能多。
这样慢腾腾地压上来当活靶子算怎么回事?
这种疑惑一直持续到任彬看清那片黑水才逐渐消散。
他沉默下来,身旁的官员、亲卫、弓箭手们也沉默下来,整个城头都沉默下来。
是魏人,是无数被俘获的百姓,他们没有骑马,没有武器,被两侧的辽人骑兵裹挟着压向城门。
粗略一看,根本数不清有多少,看来昨夜辽人除了立营也没闲着,这么多百姓,京城附近或许已经空了?
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他们朝着这道城门,朝着他们眼里唯一的生路冲过来?然后彻底扰乱魏国士卒的军阵,让那些紧随其后的辽人骑兵们拔出马刀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