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手掌覆下来的刹那,就一成也没有了。”
“我极力稳固心神,只为强作坦然赴死之状,不至于死的太丢脸,我一生未输,但也不是输不起的小人。”
玄庆嗓音突然沙哑起来。
他拼命的吞咽着,努力让神情间的异样不至于太过明显:“师尊还是来了,要替我接他一掌,所以那一掌变了,改而攻心,于是师尊就疯了,用出了祭炼宝地之法。”
“直到魂不守舍的回到南阳宗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真的输不起……输不起。”
这略施小惩,整整惩了他十万年。
哪怕他不是故意的,故而提前辞别了宗门,提醒了师尊,也愿赌服输。
但总有人不舍得他输,想替他稳固住道心。
只不过这师徒二人压根就没想到,他们输了以后需要付出多少代价,并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都以为大不了一条性命而已。
仙人却收走了整个南阳宗,那攻心之掌,竟然能让合道境巨擘陷入疯癫。
南阳宗主做好了替徒弟去死的准备,却没想到堂堂仙人,会先强迫他入魔,让他于无尽痛苦中,亲手祭炼自己庇护的生灵,在那目眦欲裂的咆哮中,眼睁睁看着南阳宗毁于一旦,最后再去死。
“……”
沈仪沉思良久,总算是解开了先前的疑惑。
毕竟藏法阁内那个和蔼老人,看上去并不像是会为了一己私欲,献上宝地生灵性命的人。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
“好,知道了。”
沈仪轻点下颌,随即越过两人,走出房门,懒散的舒展着双臂。
没有给出任何承诺,甚至都没有安慰对方。
宝花宗主愣了一下,不太理解这位沈宗主的反应,无论是责骂玄庆的愚蠢和幼稚,为了一时之气酿成大祸,还是鄙夷那条紫髯白龙的出尔反尔,分明是她来求玄庆,结果又毫不犹豫的将其出卖。
乃至愤怒于那仙人的卑鄙手段。
都比沈仪现在的平静模样让人容易接受一些,他好像真的就只是为了听一个故事,甚至让人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在听。
宝花宗主收回目光,却突然发现玄庆仍旧怔在原地。
不由有些无奈:“怎么还走不出来了,非得他骂你两句,心里才舒坦?”
“……”
玄庆并没有回应,只是深深吸了口气。
若是没记错的话,类似的回应,他刚刚才听过不久。
结局就是,水族死了成百上千头大妖,陨落七位白玉京大妖将,而且连过来问罪的使者都失踪了。
他知道了……所以就会有所行动。
但是,要怎么行动?
玄庆觉得自己刚才说的已经够明白了,洪泽仙人随意挥出的一掌,对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而言,就是永远越不过去的天穹。
少年总会从意气风发,变得慢慢稳重起来。
但南阳宗真的无法再承受第二个少年成熟稳重的代价。
“……”
宝花宗主缓缓探出手,想要安慰下玄庆的情绪。
但刚刚伸到一半,她脸色微变,垂眸看向了腰间的白花,眸光缓缓沉静下来。
刹那间,宝花宗主身上的气势瞬间与变得先前截然不同,属于合道境的气息哪怕刻意收敛了许多,也是让门外的沈仪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回来。
“西宫进来了。”她重新抬起眼眸。
短短一句话,让玄庆顿时从追忆中回过神来,脸色凝重了许多。
宝花宗作为两洪交界处的大宗,嗅觉乃是十分敏感的。
能把消息传到宝花宗主这里,就说明绝不是简单的带兵巡游那么简单,一定是摆出了十分明显的架势。
南龙宫的柯家还在与七子纠缠不休。
这时候实力更强的西龙宫祁家突然做出了这副姿态。
很难让人不去联想二者间有什么关系。
“柯师麟?”
能有资格和西龙宫来往的其实不多,除了南龙王以外,就只剩下那位柯太子了。
玄庆略微转身:“祁家是谁带兵?”
宝花宗主干脆道:“来得挺多,不过为首者还是祁家老大,它与龙妃最近颇为不合,听说龙妃已经将其架空,就连妖军中的事情,来往消息也要尽数要先给她检阅,娘家势力大,逼得它喘不过气来,没想到竟然还有心思来掺和南洪的事情。”
祁家与柯家不同,太子另有人选,所以称其为祁老大而非太子。
当然,这事情也有变数。
还得看它那龙妃的娘家是什么态度。
“啧。”
闻言,玄庆突然想起什么,朝着沈仪看去,神情颇为复杂道:“宗主,暂且按捺一下,没必要踩在风头浪尖上。”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
但实际上以玄庆这段日子对沈仪的了解,若是不提前说一下,对方真的有可能莫名其妙又得罪上了祁家。
南洪七子,是七个!
而且南阳宗还是暂时最落魄的一个,那六位宗主成天无所事事,反倒让最年轻的这个忙到连睡一觉都成奢望,这像什么话。
“嗯。”
沈仪没有回头,轻轻嗯了一声,但神情却有些古怪起来。
这事情他听起来有些耳熟。
玄庆前辈的提醒……好像有些迟了。
……
南洪七子给予宝花宗如此大的优待,视其为半个盟宗,除了有玄庆那层关系以外,也有其所处位置特殊的缘故。
比如现在。
西龙宫刚刚有所动作,七位宗主便是聚在了一起。
如此阵仗,也说明了此事的严重程度。
南洪内的局势已经太多年没变过,其主要原因乃是南洪七子的实力,哪怕在南阳宗覆灭以后,也是死死的压制着南龙宫。
但在这种情况下,由于曾经的某些原因,南洪七子又只能低调做事,不争不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强者偏居一隅,弱者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