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千三百五十五章 富贵还乡别战场

玄武平静地说道:“很简单,怕死立不了功,得不了爵,得回家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被那些不怕死,立了功的人管着,欺负着,那你还能怕死吗?”

青龙笑了起来,说道:“这个话真的是绝了,无懈可击啊,按你这说法,只有不怕死的,打仗才能立功?那我们世家子弟这么多人,他们的功劳是怎么来的呢?他们也没到前线去冲锋陷阵吧。”

白虎摆了摆手:“我们的世家子弟和士族军吏们跟着能混军功,是因为提前就做了交易,是他们家捐了粮草,出了丁壮,以实际行动支持北伐和战争,这才让他们有从军的资格,这才让他们可以在战后评定是拿到事先商量好的回报。可是普通的军士哪有这个资格?你以为同样入伍,同在一线战斗部队的兄弟们,怕死在后面缩着,吼几嗓子,放几箭,却不冲上去砍人斩首,这样有军功吗?”

青龙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散了,他喃喃道:“你说的有道理啊,确实,普通将士要军功,那得拼命才行,惜命怕死,不冲在前面,连尸体的脑袋都没机会去砍呢。哎,这个斩首论功的法则虽然残忍,但确实是只有利于勇者,强者啊。”

朱雀冷冷地说道:“鼓动人性中的兽性和残忍本能罢了,没啥好吹嘘的,战场之上,为了斩首报功而战友同袍之间你争我夺,甚至刀兵相见的也不是没有,更不用说了争抢斩首而放弃战机的事,刘裕自己不也是经常下令,有些关键的战役是不计斩首数,砍了也没用吗,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

白虎点了点头:“不过,大多数的战斗中,还是要以斩获来评定军功的,这就是鼓励和刺激勇敢的人,不怕死的人,冲在最前面的人能得到最多的回报。打仗,拼的就是命,如果人人都畏缩不前,那肯定只会打败仗。北府军之所以自建军以来骁勇无敌,攻战一往无前,就在于这种斩首论功的制度和高额的战后评定以及回报,即使不得爵位,也可以有大量的赏赐,足以让将士们回乡后购置产业,当个小地主呢。当然,这些赏赐大部分不是来自于缴获的敌军战利品,而是来自于各大世家贵族捐助的军资,钱粮。”

玄武笑道:“相当于是我们世家高门给了赞助,让刘裕有钱去赏赐将士们,激励他们三军用命,奋勇杀敌。所以,我们的子侄也必须得到相应的回报才对。他们未必是在一线战斗,但随军出征,从书写军令,到管理营地,再到统筹分配后勤辎重,最后到维持军纪,评定战功之类,皆是出了力的,并不是象以前的一些世家子弟一样,完全不做事,甚至留在数百里外的后方就是坐吃军功。不过,白虎大人,我还是觉得青龙大人的提法是有道理的,军人要的是血性和骨气,并不是要他们多有文化,人的知识一多,患得患失,只想着自己,那拼劲确实会下降,若是大多数人贪生怕死,那我们靠谁来冲锋陷阵呢?”

白虎的眉头微微一挑:“那玄武大人是认为,读了书,识了字,明了理,最后的结果就是怕死了,不敢冲杀了?”

玄武平静地说道:“大多数人就是如此,这就是最起码的人性,无知者才可以做到无畏,这是几千年,上万年来一直证实过的事了。这点白虎大人不必跟我争论,别说是以后的军士,就是以前的北府军老兄弟,那些升了官,发了财,有了富贵之后的军官们,还能象之前当小兵时一样勇敢吗?”

白虎摇了摇头,说道:“你说的这些人位高权重,有了家业后怕死的事,与文化,知识无关。只与其身家地位有关,靠着不怕死而搏出来的地位,就会害怕因为自己的死而失去,到时候老婆成了别人的老婆,家业给别的世家士族所吞并,儿子给赶出家门流落市井,女儿给卖入妓寮成为娼妓,这才是他们最害怕的,因为他们是属于从军中崛起的暴发户,全无根基,又是侵犯了世家和士族的利益,一旦身亡,没了保护的家庭,会下场凄惨。”

玄武微微一笑:“是啊,全无根基,家主一死这个家就散了,顶梁柱就没了,所以他们想的就是安安稳稳地回家当官为吏,保全家人,尽量能把权势延续下去,等到儿子们长大,再让他们重新从军,看看有没有继续立功得爵的机会,如果没老爹的本事,那起码活着回来后继承家业,也好过自己重上战场后战死的结果。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北府老兵,在有了田产,爵位之后,反而怕死了。”

白虎轻轻地叹了口气:“那么,玄武大人是不是认为,有了文化的军人,会变得怕死,贪生,不再适合作为一线战斗军士了呢?”

玄武沉吟了一下,说道:“我认为,这和文化没有必然的联系,而是在于富贵,权力,以前参军当兵的是穷人,一无所有,不当兵连饭都没的吃,会在家乡给活活欺负死,当然,这不包括京口,不过,就算是在京口,参军吃粮,也是让很多穷苦家庭能活下去的原因,既然当了兵,那就得战斗,就得立功,只有立了功,得了爵,有了权力,才能过上好日子,不然,一旦年龄增长,国家裁军,那没有战斗能力,也没有爵位的人,会被第一批淘汰掉。”

“但是,北府军自建军以来,打仗无数,出生入死,也让活下来的不少老兵立了功,回家后得了富贵,就算当不了吏,也有钱去购置产业。甚至不少京口人,得以举家迁入建康当上了城里人,这固然会刺激不少乡邻们踊跃从军,但也会让这些已经有了产业的人,开始怕死起来。刘裕这样想继续战斗的,其实是少数,甚至是极少数,多数人,已经不再想冒着性命危险,冒着失去现有的家业的危险,再去进行下一场战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