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篓中无鱼

食仙主 鹦鹉咬舌 2585 字 2个月前

少陇府城之外,一处不经允许则无以到达的地方。

丑时。

一切早已寂静了,只有那枚纯黑的小火依然亮着,把一切照出灰白的阴影。

司马不知道自己被关在哪里,不知道是地上还是地下,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在驻守。尽管有许多次和仙人台的接触,但其实保持呼吸就已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

他身上既没有铁锁,也没有枷链,这是一间纯然空无的房间,除了席地而坐的他,就是这枚悬于屋顶的无根之火。

他其实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禁锢手段,但欢死楼似乎有它的记录。

——古火【解宥】,以一切真气为食,不必人体迸发出来,它会掠入身躯,将经脉中一切真气燃烧殆尽。

灵躯已破,玄气隔绝,在这枚火的照耀下,他已前所未有地虚弱了七天。

一个玄门修者自身的全部力量,就来自于灵躯、真气、玄气三个部分,如今它们全被没有缝隙地锁死,他当然已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看着这枚火焰。

如今这间秘室中能够搏动的,只有它和他的心脏。

看着它的律动和跳跃,感受着它对真气的融化.注视着它的一切。

七天又三个时辰的注视,他记得非常清楚。

如今第一次,他不想再注视它了。

七天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点。

他知道欢死楼在少陇的规模,也熟悉仙人台的效率,这差不多是一個结案的时间。

他也清楚【影面】的状态,那枚火种传来的感觉在一点点蓬勃——他没有被抓捕,而且恢复得越来越好了。

七天是一个够他做好准备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当有重犯入牢之后,这个地方会每七天进行一次驻守更换。这是仙人台很隐秘的一条规程,但欢死楼在四个月前探知了它。

司马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但七个日夜以来他合上双眼,事情就在他的头脑里演进。

他得死。

但不能死在这里。

他轻轻抬起头,再次注视那枚悬挂的火焰,缓缓阖上了双眼。

黑暗之中,从自我的最深幽处,缓缓亮起了两枚幽静的萤火,如同夜幕上的星星。

用“深”来描述或者不恰当,因为仙人台的检测早已挖透了他,也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两枚星火,是隐秘在另一个层面。

此时,其中一枚缓缓降落到了他的身体里。

磅礴的真气从丹田处生出,屋顶黑色的火焰一瞬间在他体内燃起,但下一刻被拒以无形的壁障。

另一种火焰围住了经脉树,真气汹涌地充沛了四肢,【解宥】第一次望着眼前的美飨,却不得其门而入。

丑时,静夜高月,囚魔地安静有序地交接着人手,如同一架精密的巨兽难得眯了下眼。

于是在它的最深处,一道苍老的残躯缓缓站了起来。

仙人台,望气楼。

丑时。

此楼百尺,高接天星明月,顶端只有两人静立。

“【司马】本人绝对不会察觉。我们用了十三种检测方法,涉及真气、玄气、阵式、秘术等等力量——但没有一种能检测到他体内的那两枚星火。”儒冠男人低眸,他面前是一幅刻于石镜的巨大山水图,“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他是没有被发现的。”

章萧烛同样立于这幅刻图前:“那你们是如何得知?”

“【照影剑】。”儒冠男人道,“隋大人将他定在地上的那一剑,我们把它拔了出来。‘见身照影’是和《灵子观世》相似的力量,以剑身为镜,可以洞察一些抽象但本质的东西,我们细查了这柄剑从【司马】身体里烙印下的一切投影,昨日才把它还给隋大人。”

“谈谈那两枚‘星火’。”

儒冠男人直接道:“我们猜测那是仙权的投影。”

章萧烛凝眸偏头。

“那种力量层次很高,隐秘又遥远,我们从投影的分析中确定不了它的归属。但也正因这样,我认为那是仙权。”儒冠男人道,“你知道,世界上令我们感到陌生的东西本就不多。”

“是。有更详细的结论吗?”

“时间太短,只有些推测。”儒冠男人道,“第一粒星火,我猜与那本《种火册》有关。因为那火种不像基于真玄的控制手段,它太成熟和灵敏了,甚至.具有一些灵性。这是欢死楼建立的核心之一,我想它的源头就是一枚与火有关的仙权。”

“嗯,继续。”

司马走出门来,视野中并没有守卫。

这倒并非轮换造成的空隙,而是在高层次的囚禁中,人往往才是漏洞的起因,编织无漏的规则旁如果放上两个人,不是加了一道保险,而是放了一把钥匙。

司马没有挪步,他向后倚在门上,轻轻喘了口气。面前的通道有十二种明暗不一的封锁,但他现在已经生出了真气,也握住了玄气。

他精密无声地离开了这片囚笼,攀到了地上,入目是连绵的院落,月下,一个提剑的雁检正向北而行。

司马微松口气。

他没有杀他,他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配有命锁,但他至少得以穿上了他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