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拉克申的底细,卢五四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此人不好女色,所以子嗣上头很艰难。石抹老爷说的没错,部落里头日常地位最高的,是他的外甥马哈木,但马哈木的父亲是汪古人,与蔑儿乞部隔着一层。单看蔑儿乞部里的地位,确实是哈马鲁丁、俄木布两个最高,彼此斗得也厉害。”
“那就有意思了,既然如此,咱们装作不知。明天一早,看一场狗咬狗的好戏?”
葛青疏在帐篷里来回走了两步,忽然藉着灯光,看到了卢五四的衣袍。
他顿时皱眉:“方才居然忘了!你这毡袍沾满了血!路上淌出一两滴来,明天一早黑鞑子就要放狗来嗅!这能瞒得过谁?”
他退后一步,再看看卢五四的模样:“卢五四,我倒没想到你有杀人的胆子,不过,瞒不过人,想捞好处可不容易。”
“蒙古人不会知道是谁杀的拉克申千户,他们找不到我身上。”
卢五四沉声道:“我从大帐出来的时候,身体顺着沟渠滑动,污水早把血气冲得澹了。这种双绞编的毡衣,细羊毛在横向上特别密集,很容易带住水份,走几步就不会有血液沿途流淌。两位军爷只要容我用一下水缸,把毡袍洗一洗,明天准……”
他说到这里,葛青疏早就忍不住:“一件毡袍,值得什么?扒了!烧了!”
卢五四还没反应过来,几名将士上来就扒走了他心爱的毡袍。随即几人围着火塘环环站定,张开覆盖大车的毡布,不使火光外露,待到火塘里烈焰窜起,一人拿着毡袍往火塘里一扔。
红色的火舌翻卷数下,帐篷里弥散出了古怪的臭气,还有白色的烟和灰黑的粉末升腾,让人呛得咳嗽。卢五四勐地扑了上去,看着自家平生第一件毡袍被火焰吞噬,忍不住哭了起来。
石抹也先怕他哭得太响,引起外间蒙古人的注意,连忙安慰道:“这衣服我们还有,有许多!回缙山城就再给你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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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五四勐地抬头,不舍地道:“这样的毡料,一匹就要二十贯呢!做这一件袍服,得用六个工!怎么就烧了!”
石抹也先被他噎得没话。
葛青疏在旁连连摇头,对将士们道:“我都看不懂这卢五四了,这厮究竟是什么样人?一会儿杀人不眨眼,一会儿哭;明明是蒙古人的奴隶,还是个编织毛料的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