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信的事儿,其实朕也是不放心的,否则今天也不会同意陆炳继续审问徐璠了。”
黄锦站在嘉靖身后,脸上的微笑中,闪过一丝惊惧。
嘉靖的话中,暗含着一个让人心惊的事实。
他其实自己也是想继续查的,却偏偏命令陆炳不要查了。然后又让东厂暗中探查锦衣卫的动静。
他是在试探陆炳啊。陆炳对他的忠心,他早就应该没有怀疑了。
那他试探的,其实就是陆炳是否忠诚到对任何命令都毫不迟疑的程度,就像冒顿训练自己的死士一样。
冒顿本是头曼单于的大儿子,按理就是太子。但头曼单于后来又生了个小儿子,于是就想干掉冒顿,立小儿子为太子。
因为冒顿本身有一定实力,头曼单于不愿意直接动手,就想了个借刀杀人的办法。让冒顿去出使月氏。
结果冒顿刚到月氏,老头就不讲武德地发兵进攻月氏。果然月氏大怒,要杀了冒顿。冒顿抢了一匹马,居然逃回来了。
这一来冒顿成了草原上的勇士,头曼单于就更不好动手了,也就把这事儿放下了。可他放下了,冒顿却没放下。
冒顿开始训练自己的死士,训练方法十分血腥。他在自己的箭矢上弄了个哨子,箭一射出去就呜呜地响,命名为“鸣镝”。
他下令,自己往哪儿射,自己的手下就必须往哪儿射,不许迟疑,不许有疑问,违令者斩。
然后他把自己最心爱的宝马拉出来,一箭射过去,大部分手下都没敢射,只有少部分人跟着射了。
冒顿直接杀掉了所有没敢射箭的手下。然后过了两天,他又把自己最爱的妻子叫出营帐,直接来了一箭。
这次大部分手下都射了,小部分手下没敢射,冒顿二话不说,直接把没射箭的又都干掉了。
这两次淘汰赛之后,冒顿带着剩下的手下找到了在草原上打猎的父亲,二话不说直接一箭射过去。
他那帮早已不分对错,不分善恶,不管死活的手下,毫不迟疑地一起射箭,直接把他爹射死了。
冒顿就此成为了匈奴历史上最伟大,也是名声最差的大单于。也就是这家伙把刘邦围在白登山,开启了汉朝和亲的历史。
这件事充分说明,忠心和愚忠并不是一回事儿,面对射死领导老婆会犹豫一下的下属,未必是不忠心的。
但领导者显然是更愿意要愚忠的人,不管是草原上的大单于还是皇宫里的皇帝,都是这么想的。
陆炳走到西苑的空地上等了片刻,两个东厂的番子走上前,冲陆炳拱了拱手。
“陆大人,别怪兄弟们,万岁有旨意,不可徇私假打,还请陆大人见谅。”
陆炳点点头,趴在地上,两个番子抡起廷杖,打了起来。
他们并没有死命地打,但确实也没有放水,几个锦衣卫垂头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陆炳。
三十廷杖打完,陆炳被属下抬出了西苑。其实以他的武功,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但也不至于就走不了了。
只是不管他能不能走,此时肯定都要装得越惨越好。
一是让东厂的两个番子对上面有个交代,二是让嘉靖把那份不满彻底发泄完。
陆炳被送回府里,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想心事,仆从不敢打扰,只能等在外面,拿着伤药等待召唤。
陆绎匆匆地跑回府里,在门口一把夺过仆从手里的伤药,冲进屋里,然后吓愣住了。
陆炳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惨的造型了,至少陆绎记事儿之后就没有过了。
陆绎赶紧上前,把父亲衣服剪开,给父亲上药。
“你去哪儿了?老赵说你不在北镇抚司。”
陆绎的手顿了一下,小声道:“我……我去入世观了。”
陆炳哼了一声:“去看小冬了?”
陆绎不吱声,只是给父亲涂着药。陆炳闭上眼睛,感受着伤口由火辣渐渐变得清凉。
“你喜欢小冬?”
陆绎轻声“嗯”了一声,陆炳看不见他的脸,但能想象到他的脸应该是变红了。
“她喜欢你吗?”
“我……我不知道。她对我有时候很凶,有时候,还好。”
陆炳悲哀地想,完蛋,陆家出了个舔狗。不过他此时在意的不是这件事。
“你知道我为什么挨打吗?”
陆绎垂着头:“他们告诉我了。是儿子办事不力,让东厂番子看出了端倪,害了父亲。”
陆炳轻叹一声:“这也难怪你,东厂既然盯着你,早晚会发现的。所以真正犯错的不是你,是我。”
陆绎不解,陆炳低声道:“你说得对,万岁不让我查,我就不该再查了。反正他很快就会再让我查的。
这种事儿,万岁没弄清楚之前,怎么可能就不查了呢?我是关心则乱,结果犯了大错。”
陆绎震惊地说:“父亲是说,万岁之前说先不查了,是在试探父亲?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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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淡淡地说:“这没什么。在那个位置上,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所以万岁的试探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