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娜塔莎·罗曼诺夫开始行动以前，她就对此次的任务发出了质疑。她带着沐浴露和洗发水、热红茶与黄油饼干的气味凑了过去。“圣三一？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她说，“神盾局档案里没有出现过这个组织的名字，这难道是一个类似九头蛇的组织吗？”

“神盾局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事实上神盾局刚刚触碰到了水面，就迎来了水下的反击。”秘法师不屑得撇了撇嘴。他相当乐意向她讲述卡玛泰姬一千五百年对俗世的观察结果，前提是娜塔莎放下“神盾局什么都知道”的固有想法。

在卡玛泰姬发展的漫长时光里，至尊圣所的俗世代理人不可避免地在经济方面与某些团体发生过冲突、合作。这是一个极为漫长、极其精彩的故事，甚至俗世代理人之间也以家族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秘密社团，无论秘密社团中的成员如何变更，其主旨都是为卡玛泰姬提供物资以及人口。

俗世的家族中会将秘法师称为天使、上人这类尊称，家族中有天赋的幼童将会加入卡玛泰姬进行学习，彻底远离红尘琐事。这种现象被称为“飞升”，就和马利克家族的黑石仪式一样，都是一种凝聚家族共识的方法。同样的，从俗世家族升入卡玛泰姬的秘法师学徒组成了最初的秘法师家族，但关系也就仅限于此了。无需尊者下令，秘法师也不会对自己的血缘有太多关照，毕竟双方的追求根本不一样，聊不到一块去。

那些俗世家族的发展历程为萨洛蒙的清剿行动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因为不是没有俗世家族将卡玛泰姬视作一个传说后试图独立。一般情况下，卡玛泰姬都会允许这种行为，但如果某些俗世家族想要触动卡玛泰姬的秘密之时，来自卡玛泰姬的秘法师家族就会出手将其抹去。

“九头蛇、共济会、光明会、圣殿骑士团都是同一个类型的秘密社团，都是商业联盟的典型。那时的世界上还有贵族与君权，各地君王纷纷下达了禁止秘密结社的命令，然而却收效甚微。”

萨洛蒙摆出一副上课的架势，孜孜不倦地帮助特工梳理数百年来的商业联盟。娜塔莎吃吃笑着，她只觉得萨洛蒙戴上眼镜装模作样的表情非常可爱，尤其是那一副圆框眼镜更是让他的脸庞显得十分幼稚。

“唯一能够阻止资本逐利性的只有一个集权政府，因此为了自身利益与长久存续，秘密社团密谋推翻了君主制。这些组织对于整个世界走出封建制度、进入资本主义社会有着极为重要的贡献。你可以在法国大革命人权宣言、独立宣言、权利法案等一系列重要文件的签署人中找到这些社团的影子。甚至是在二战时的德国，犹太人家族罗斯柴尔德家族依旧屹立不倒依靠的可不是希特勒的网开一面。因此，哪怕是九头蛇这种组织也对这个世界有着正面影响，我们要用辩证的、唯物史观的眼光来看待这些秘密社团，起码他们从近亲繁殖的的血统手中解放了生产力。”

“你已经收复了部分九头蛇，那为什么不继续这么做呢？”

圆乎乎的复古玻璃镜片折射着无声电视里的闪光，娜塔莎几乎被他的眼睛迷住了。

“因为现在这些秘密社团对于这个世界的使命已经结束了。当他们开始窥伺隐形的王权之时，他们的下场是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娜塔莎从萨洛蒙精明的回答中闻出了血腥味。

或许是那些秘密社团拒绝了他的招募（几乎可以肯定那些秘密社团绝对拒绝了招募，如果他真的进行了招募的话），或者是双方有着无法调节的冲突（娜塔莎手头现有的情报无法进行推测），要不然就是萨洛蒙已经在布局战争之后的世界（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三十）。无论如何，萨洛蒙都下决心覆灭圣三一这类的组织，因为他认为这样的组织将会妨害他的计划。她并不介意执行这样的任务，因为秘法师已经向她揭露过九头蛇的存在代表着什么了，除非执行萨洛蒙的计划，要不然这个世界上始终都有九头蛇。

她突然一阵恍惚，本能地猜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她发现自己从未询问过萨洛蒙为了挽救整个种族要做到什么程度，每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就会被秘法师抛出的其他事项转移了注意力。苦涩的预感在她心底泛起波澜，她认为萨洛蒙操纵人心的能力或许远超她的想象——回忆起自己对不朽之城的态度。从担忧到监视，从怀疑到认可，直到她答应加入不朽之城为止，一切心理转变似乎都在不知不觉间发生。当她开始审视自身的时候，她开始怀疑这是魔法的力量。然而她又认为，如果萨洛蒙要对她施加影响心灵的魔法没有必要等到现在，一直以来他对她都充满了耐心，不厌其烦地向她阐明自己的理念与做作所为。

“一直以来，不朽之城的行动都只是毁灭了圣三一的武装力量，但如果不能切断这个组织的资金来源，他们雇佣兵和重型军备都是可以用金钱买来。所以我需要你进入兰利的服务器机房窃取资料——MI5就没有必要了，那里简直就是间谍集散中心——帮助情报部门梳理圣三一这个金融集团的内部关系。只要能够为不朽之城指引方向，我们就可以对真正关键人物而不是表面的管理人员发动快速打击，从物理意义上彻底清除掉这个组织。”

她还和萨洛蒙开玩笑，说他的行为简直就是现代的腓力四世。萨洛蒙倒是肯定了一下腓力四世的成就，并且将现在的局势与腓力四世的东部扩张行为做了比较。他认为这位功勋卓着的法国国王与罗马教皇卜尼法斯八世的博弈手段非常值得学习。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任务。”

秘法师的声音似乎缠绕在驾驶室里，与钢化玻璃外呼啸的白色激波相呼应。“你的价值比得上百万尸骸，切勿因为任务葬送己身。我需要你将技巧、知识与热情传承下去。”娜塔莎想要耸耸肩，却想起昆式战机驾驶座的安全带束缚住了她的动作。

战机的速度逐渐减慢，如同一柄刺入天空的漆黑匕首。娜塔莎也逐渐清醒过来，她发现天空逐渐变得深邃幽暗，阳光已然从她的脸上褪去，星光穿透冰冷的虚空照进她的视网膜。从起飞到升空的时间极短，盔甲的维生系统保证她不会因此丧命。昆式战机遵循着设定好的航线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与此同时，另一艘漆黑飞行器的航线与昆式战机完全重合。它静默无声地跟在昆式战机后面，就和搭载着的数位乘客一样，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他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确保娜塔莎·罗曼诺夫能够存活，必要时刻甚至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